龙王庙的鲜血，无声地渗入秦淮河底的淤泥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然而，一股无形的寒意，却悄然在谢府某些人的脊背上蔓延。
数日后，黑水坞被“翻江鲤”陈庆取而代之的消息传入府中，与之相伴的，是二当家刘莽及其十余名核心骨干尽数伏诛的细节。尽管现场被处理得像是水匪内讧火并，但有心人自然能将此事与不久前西院何荣的密会，以及林默那次“恰到好处”的城外之行联系起来。
谢玹在听到消息时，失手打碎了手中的定窑茶盏，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华贵的袍角，他却浑然未觉，脸色铁青，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惧。他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那个码头贱奴！那不仅仅是一个有点奇技的匠人，更是一个心思缜密、手段狠辣、敢于并且能够动用血腥力量的危险人物！
谢琰对此事不置一词，仿佛全然不知。但他将江东两处获利颇丰的盐井交由林默参与核算，其意味，不言自明。
林默的生活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。他依旧每日往返于漱墨斋和听竹轩，专注于新织锦的改良与扩产，以及逐渐接触更多的家族庶务。只是身边明里暗里的护卫增加了，石虎几乎与他形影不离，侯三的活动也愈发隐秘。
这日，谢琰召林默至听竹轩书房。案几上，摊开着一幅巨大的舆图，上面详细标注了南北对峙的兵力部署、粮草转运路线以及主要关隘。
“北朝大将慕容克，近日陈兵八万于合肥城外，意图南下，兵锋直指历阳。”谢琰的手指重重点在历阳的位置，眉头微蹙，“历阳若失，建康门户洞开。朝廷已决议增兵，然江淮一带连日大雨，漕运艰难，粮草转运不及，恐误军机。陛下甚忧。”
他抬起头，目光锐利地看向林默：“府中几位清客，所献之策无非强征民夫、加派徭役，皆是老生常谈，耗民力而缓不济急。你素来有些奇思，对此，可有看法？”
林默心中剧震！军国大事！这已远远超出了一个匠人甚至商贾的范畴！谢琰此举，是在将他推向更核心的舞台，也是对他能力的终极考验！
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目光落在舆图上那纵横交错的河流与官道上。连日大雨，道路泥泞，漕船难行……这是物流问题，是效率问题！
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前世的物流管理、统筹学，甚至是一些简单的物理学原理。
“公子，”林默的声音因紧张而略显沙哑，但思路却异常清晰，“小人以为，与其纠结于已被雨水冲毁的主官道和拥堵的干流漕运，不如……另辟蹊径，多管齐下。”
他上前一步，手指在舆图上划过几条不起眼的细线：“这些支流、野径，平日虽不起眼，但此时或可一用。可效仿此前商队‘化整为零’之法，征用民间小型舟船、骡马，甚至健壮民夫，组成无数小型运输队，分散通过这些支流野径，向历阳方向渗透。每队运量虽小，但胜在灵活，可避开主干道的泥泞与拥堵。”
谢琰目光微凝：“此法虽可尝试，但支流曲折，野径难行，效率低下，且难以统一调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