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,天刚蒙蒙亮,两名男子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漱墨斋后院的杂物房外。
一人身形高壮如铁塔,面容粗犷,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划至下颌,眼神凶悍如搏兔之鹰,他叫石虎,曾是军中悍卒,因伤退役后被谢府收容。另一人则精瘦矮小,面色蜡黄,唯有一双眼睛异常灵活,滴溜溜转动间仿佛能看透人心,他叫侯三,早年混迹市井,最是机警狡黠。
两人对着开门的林默,并无寻常仆役的恭敬,只是抱拳,沉声道:“奉公子令,听候林管事差遣。”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股血腥的煞气与市井的油滑。
林默目光扫过二人,心中明了,这便是谢琰给他的“刀”。一把明刀,一把暗匕。
“有劳二位。”林默侧身让二人进屋,关上门,没有任何寒暄,直接指向墙角那包被他藏起的毒点心,将昨日之事简要说了一遍。
石虎上前,用一根随身携带的银针探入点心,针尖瞬间泛起诡异的青黑色。他脸色一沉,瓮声道:“是‘相思子’的提炼物,混了其他东西,剂量不大,但若连日服用,会令人精神萎靡,脏腑渐衰,半月之内必缠绵病榻,形销骨立而死。”
侯三则像只猎犬般在屋内快速巡视一圈,鼻子轻轻抽动,最后停留在那小厮昨日站立的位置,低声道:“那人身上有股极淡的‘冷梅香’,是西院浣衣房特供三公子院落的熏香味道。”
西院!三公子谢玹!
线索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缠绕上林默的心脏。谢玹,谢琰的庶出弟弟,素以风流雅致闻名,竟也用此等阴私手段!
林默眼神冰冷,他看向二人:“公子将二位派给我,想必二位自有手段。我不问过程,只要结果——第一,这间屋子,还有我身边的人,不能再出任何纰漏;第二,我要知道,是谁的手,伸过了界。”
石虎抱拳,声音铿锵:“管事放心,有某在,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来窥探!”
侯三则嘿嘿一笑,露出满口黄牙:“林管事静候佳音便是,小的最擅长的,就是顺着味儿,把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。”
两人领命而去,如同水滴融入大海,瞬间消失在谢府复杂的人事网络中。
有了这两把“刀”的护持,林默明显感觉到周围窥探的视线减少了,那种如芒在背的压力稍稍减轻。他得以更加专注地投入到新织锦的研发中。
在石虎的蛮力协助和侯三通过各种渠道搜罗来的特殊材料支持下,“朦胧印花”的工艺迅速成熟稳定。林默甚至在此基础上,结合扎染,开发出了更为复杂的“多层晕染”技法,染出的布料色彩层次丰富得令人惊叹,仿佛将整个江南的烟雨霞光都织了进去。
然而,技术的飞速进展并未冲昏他的头脑。他深知,真正的战场,从来不在染缸之中。
三日后,侯三带来了消息。
“下毒的是浣衣房一个叫春杏的丫鬟,受了她相好、西院二管事何荣的指使。那何荣,是三公子乳母的儿子。”侯三压低声音,语速极快,“那日送点心的小厮,是临时从外院调来的生面孔,事后就被打发去庄子上‘养病’了,估计活不过这个冬天。”
线索清晰无误地指向西院,指向那位看似与世无争的三公子谢玹!
林默沉默地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刚刚染好的“暮山紫”布样,冰凉的丝绸滑过指尖。
“林管事,要不要……”石虎眼中凶光一闪,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。以他的手段,让一两个奴仆“意外”消失,易如反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