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默,歇了吗?”是赵掌阁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
林默心中一凛,迅速调整呼吸,将木刺藏好,起身点亮油灯,打开了房门。
赵掌阁站在门外,手里提着一个食盒,昏黄的灯光下,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。
“掌阁。”林默侧身让他进来。
赵掌阁将食盒放在桌上,目光扫过屋内堆积的失败品和林默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,叹了口气:“公子对你期望甚重,但……有些事,欲速则不达。”他顿了顿,意有所指地低声道,“府内并非铁板一块,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你如今锋芒初露,更需谨言慎行,有些眼睛,在暗处盯着呢。”
林默心中一动,赵掌阁这是在提醒他!他立刻躬身:“谢掌阁指点,林默明白。”
赵掌阁看着他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:“明白就好。你的‘流云漩’,老夫看过了,确有独到之处。但真正的难关,在于量产与稳定。还有那板印花……”他摇了摇头,“非一日之功。你好自为之。”
送走赵掌阁,林默看着桌上的食盒,却没有丝毫胃口。赵掌阁的提醒证实了他的预感。他不仅要在技术上攻克难关,更要在人心的战场上时刻警惕。
他走回工作台前,拿起那块刚刚染坏的布料,上面的图案混沌模糊,如同他此刻面临的局势。
然而,就在那一片混沌的色块中,他借着灯光,忽然发现了一种意料之外的、深浅不一的晕染效果,竟产生了一种朦胧的、如同水墨画般的意境。
福至心灵!
他猛地抓起炭笔,在纸上飞快地勾勒起来。为什么一定要追求清晰的边界?为什么不能利用这种“缺陷”,创造出一种独一无二的、充满随机美感的“朦胧印花”?
一个新的思路如同闪电般劈开了迷雾!
他立刻行动起来,重新调配染料浓度,更换更易吸水的粗麻布料,调整压印的压力和时间……
当窗外天际泛起鱼肚白时,林默手中捧着一块刚刚印染完成的布样,虽然依旧不够完美,但上面那如同远山含黛、又似雨雾迷蒙的图案,却散发出一种静谧而高级的美感。
他轻轻抚摸着布面,眼中终于燃起了一丝真正的、属于创造者的光芒。
技术上的突破带来片刻的欣喜,但林默深知,真正的风暴,或许才刚刚开始。他将这块染坏的“成功品”仔细收好,如同藏起一把刚刚淬炼出的、尚未开刃的匕首。
他推开窗,清晨凛冽的空气涌入,带着竹叶的清香。远处,谢府的重重楼阁在晨曦中显露出巍峨的轮廓,静谧,却潜藏着无尽的凶险。
林默深吸一口气,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。
惊雷已响,他已无法回头。接下来,无论是技术上的攻坚,还是暗处的冷箭,他都只能迎头而上。
在这片名为谢府的深渊里,他这尾刚刚试图搅动水波的鱼,必须尽快长出足以自保,甚至……足以噬人的獠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