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份报告,预示着天目山未来将面临更严峻的考验。
而在南京,悲壮的气氛日益浓重。政府机关已开始分批撤离,城内人心惶惶。蒋介石的指令“相机撤退”虽未明言放弃,但高层皆知,南京陷落只是时间问题。一份加密电文试图联系宋希濂部,告知大局,令其“自寻生路,待机再起”,但这电文能否穿过层层封锁抵达天目山,尚未可知。国家的命运,正走向一个深重的苦难节点。
午后,望天台一侧的平缓坡地上,传来了阵阵喊杀声和教官的呵斥声。按照李慕华的整训计划,各部开始了适应性山地作战训练。
张云鹤团一营的士兵,多为北方人,对山地作战颇为陌生。教官由高天亮连的士官和游击队老兵担任。
“脚步要轻!落脚要稳!利用树木岩石掩护!你们当这是华北平原呢?”一名游击队出身的教官对着几名练习冲锋时动静太大的士兵吼道。
一名一营的排长有些不忿:“吼什么吼?老子打鬼子的时候,你还在山里打兔子呢!”
“你说什么?”教官瞪起眼。
“都闭嘴!”带队的王铁柱营长呵斥道,“现在是学习的时候!游击队弟兄的经验,是在这山里用命换来的!都给我虚心点!”
另一边,练习攀岩的士兵更是叫苦不迭。悬崖陡峭,绳索湿滑,不时有人失手,虽系着保险绳,也惊险万分。
“不行啊,营长,这太危险了!好多弟兄根本爬不上去!”一个连长向张云鹤抱怨。
张云鹤脸色难看,但看着高天亮连的士兵如履平地般上下穿梭,沈青山游击队的人更是如同山猿,他只好压着火气:“练!往死里练!不然下次被鬼子堵在悬崖下,就是个死!”
训练中,正规军与游击队之间因习惯、理念不同而产生的摩擦时有发生,虽未激化,但潜藏着隐患。宋希濂巡视时看在眼里,知道这需要时间和战斗来磨合。
傍晚,玄诚道长带着一名中年樵夫打扮的人来到师部,此人神色惶恐。
“宋师长,这位是山下李家坳的赵老三,今早进城卖柴,听到个消息,觉得要紧,特地跑来告知。”道长介绍。
赵老三噗通跪下:“长官!大事不好了!鬼子……鬼子在镇上贴了告示,说……说悬赏一万大洋,买……买宋师长′您的脑袋!还有五千大洋买沈队长的!还说……谁要是能提供贵军藏身地的准确消息,也重重有赏!镇上那些二鬼子(伪军)和地痞,眼睛都红了!”
众人闻言,脸色一变。金钱的诱惑,往往比刺刀更可怕。
宋希濂扶起赵老三:“老乡,谢谢你冒险报信!这份情谊,宋某和全军将士铭记在心!”他让后勤拿了些粮食和盐巴给赵老三作为酬谢。
赵老三千恩万谢地走了。
沈青山骂道:“狗日的小鬼子,来阴的!想用钱收买人心!”
李慕华沉思道:“这既是危机,也未尝不是机会。我们可以利用这点,设下反间计……”
正说着,哨兵引着一个人进来,竟是前几日来过的上海“工商界抗敌后援会”特派员赵先生,他这次显得更加匆忙。
“宋将军!情况紧急!”赵先生顾不上寒暄,“我会通过内线得知,日军一支特殊的‘挺进队’已潜入天目山区域,这支队伍不隶属于一般作战部队,直接受上海特务机关指挥,成员多为在中国多年的浪人或收买的悍匪,精通山地作战和化装侦察,手段残忍,专事刺杀、破坏!他们的目标,很可能就是您和沈队长!”
又一个坏消息!日军的渗透升级了!
宋希濂沉声问:“可知这支挺进队的具体情报?比如人数、特征、指挥官?”
赵先生摇头:“极其隐秘,只知道代号可能叫‘影’,人数不详,但都是高手。宋将军,您一定要加倍小心!”
送走赵先生,岩洞内一片寂静。压力陡增。
夜幕降临,篝火旁,宋希濂与几位核心再次聚首。
“看来,鬼子是铁了心要拔掉我们这根钉子。”宋希濂拨弄着火堆,“‘影’挺进队,来者不善。我们必须改变策略,不能一味防守。”
高天亮眼中燃着战意:“师座,与其等他们来找我们,不如我们主动出击!我带反渗透突击队,以小组为单位,扩大活动范围,像猎人一样,在山里搜杀他们!以攻代守!”
沈青山赞同:“对!把这天目山,变成他们的坟场!我们的地盘,轮不到他们撒野!”
宋希濂点头:“好!就这么办!高连长,沈队长,反渗透作战,由你们全权负责!我只要结果!必要时,可以动用一切手段!石排长,配合他们,在所有可能路径上,大量设置诡雷和陷阱!”
他站起身,望着跳动的火焰,声音冰冷:“传令全军,提高警惕,但也不必过度恐慌。我们要让鬼子明白,这天目山,是谁的主场!这场暗处的较量,才刚刚开始!”
夜色深沉,山风呼啸。高天亮和杨树根的反渗透突击队,如同暗夜中的幽灵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营地周围的密林中。他们带着夜视仪、传感器和满腔杀意,去狩猎那些危险的“影子”。而与此同时,日军的“影”挺进队,或许也正潜伏在某处阴影中,用同样冷酷的目光,窥视着望天台的方向。一场残酷的山地特种作战,无声地拉开了序幕。
十一月十五日,在渗透与反渗透的紧张博弈、内部的磨合练兵、外部的威胁升级中度过。三十六师的扎根之路,迎来了第一场隐藏在阴影下的考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