欲入军籍者,须过两关!
首关,王猛丈六钢矛横架辕门,暴喝如雷:
三十丈外射垛,十矢中六者留!
数千人引弓如满月,箭雨破空声不绝。
次关,甘宁大刀劈地成沟:
负两石粮袋绕场五匝,步履稳健者入营!
烈日当空,数千壮汉肩扛重负奔走如飞,黄土道上汗渍蜿蜒如溪。
刘俊捻起一粒从粮袋漏出的粟米,叹道:
张咨虽奸,选兵倒有慧眼。
甘宁指腹抚过大刀血槽,沉声道:
主公有所不知,当年末将与张浩治军甚严。每名士卒都是十里挑一的精锐...
刘俊望向场中挥汗如雨的士卒,轻声道:
张浩...确是可惜了。
一粒粟米从指缝滑落,随风飘向远方。
未时整,关羽青龙刀倏然倒插入地:
全体列队!
九尺深坑尘烟冲天。
五千余卒竟无一人踉跄,齐喝声震散流云:
申时三刻,五千六百精卒甲胄铿锵,列阵如林。
刘俊解剑击案,声震四野:
尔等皆百战余生的虎贲,今日重归军籍!
剑锋划过落日,映亮五千多张坚毅面孔:
月俸五百钱,钱粮各半。战殒者抚恤高于常例,伤重者赐田养终身!
谢太守恩典!
五千六百人齐声暴喝,声浪掀飞辕门旌旗。
鲁阳青壮铁拳捶胸,南阳降卒虎目含泪。
剩余三百多俘虏跪倒辕门。
刘俊掷令:修缮鲁阳毕,人领三百钱、两石粟,归田为民!
泣声立时漫野:谢太守活命之恩!
四月初八上午,安顿毕南阳军政。
刘俊命关羽等率军返宛城操练,自引三十骑亲随急驰鲁阳县西部的刘老庄。
一路扬鞭,午后便已见老家青瓦。
骏马嘶鸣未歇,刘俊已跃身而下。
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——
“俊儿!”
刘老太爷惊落手中簸箕,麸糠撒了一地。
“儿呀,想起为娘了!”
母亲韩氏踉跄扑出,布裙拂乱门槛。
她颤抖的手捧住儿子脸颊,泪珠砸在染尘铁甲上:
“瘦了!南阳的兵祸可伤着吾儿?娘求遍了漫天神佛啊...”
“孩儿平安,累二老挂心。”
刘俊心头发酸,深躬请罪。
目光扫过院内,络腮浓髯、筋肉虬结的堂哥刘威抱臂立于檐下。
铁钳般的手微抬又垂,最终化作沉沉一句:
“小俊平安回来就好。”
“嘿!府君大人!”
身量健硕的堂弟刘风一拳擂在刘俊肩上,笑声洪亮,
“收拾张咨那狗贼的兵,长脸!”
他挤眉弄眼,依旧是当年拉刘俊偷酒喝的豪迈模样。
刘俊在院子里跟刘威和刘风寒暄了几句,
堂屋落座,韩氏絮叨不止:
乡亲们都赞俊儿除袁家是青天!
可那日南阳兵围城的噩耗传来,娘连夜上霍阳山,给大贤良师的高徒奉了双倍香火...
“大贤良师?!”四字如冰锥刺耳!
刘俊持杯的手骤然收紧——
如今距离黄巾起义还有大半年时间,太平道竟已蔓入帝乡?
茶汤晃出盏沿,他面上笑容瞬间凝固。
“俊儿?”韩氏停箸惊疑。
刘老太爷放下烟杆,刘威粗眉拧起,刘风笑意也僵在脸上,纷纷看了过来。
刘俊喉结滚动,强咽下惊涛,挤出一丝笑容:
“无妨...赶路乏了。娘求仙师保平安,自然是好的。”
他垂目假作饮茶,指尖无意识刮过粗瓷裂口,心念电转:
霍阳山、太平道...须即刻密遣暗哨!
韩氏不疑有他,抚胸长舒:
谢天谢地!那仙师符水果真灵验,教张咨贼子自取灭亡...
忽被刘老太爷烟杆叩地声打断。
青玉烟嘴磕在砖缝间,迸出几点火星:
妇人见识!俊儿提刀搏命时,黄符能挡箭矢否?
老太爷转向刘俊,龟裂手掌按在儿子肩上铁兽吞口。
南阳几十万户今托于儿手。
五指猛然收紧,记着!务必做个好官,别给咱刘老庄丢人!
陈年松烟味随话烫进刘俊衣领。
孩儿谨记!
刘俊话音未落,院门倏被推开道缝——
七八张黝黑脸孔挤在门板间,草鞋在石阶上搓出细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