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够了!”
他低喝一声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。他一把抓住柳嫣然捏着银子的手腕,力道之大,让柳嫣然痛得“哎呀”一声,银子也“当啷”一声掉在了地上,在布满尘土的青石板上滚了几圈,沾满了污秽。
“天宇哥,你……”柳嫣然又惊又怒,不敢相信萧天宇会为了一个废物对自己发火。
萧天宇没有理她,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在凌云溪身上。他试图从那双眼睛里,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,找到一点点因为他的维护而产生的动摇。
但他失败了。
那双眼睛,依旧平静如初。仿佛他刚才的举动,也不过是这出闹剧中无足轻重的一幕。
一股强烈的,近乎恐慌的情绪,猛地攥住了萧天宇的心脏。他感到一阵心悸,后背的衣衫,竟被一层细密的冷汗浸湿。
他不喜欢这种感觉。
这种他精心编排的一切,都失去了意义的感觉。
这种他自以为是的掌控,被对方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,彻底瓦解的感觉。
他像一个战败的将军,狼狈地收回目光,再也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。
“我们走!”
他几乎是拖着柳嫣然,强硬地转身,挤开看热闹的人群,脚步匆匆,像是在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。
柳嫣然踉跄地跟着,嘴里还在不甘地抱怨着什么,可萧天宇一个字也听不进去。他的脑子里,反复回放着那双眼睛。
那双眼睛告诉他,他退掉的,或许不只是一个他厌弃的未婚妻。
他好像……亲手扔掉了一件自己永远无法估量其价值的珍宝。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就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。
不可能!她只是一个灵脉尽毁的废物!她只是在故作镇定!
他这样告诉自己,可那阵挥之不去的心悸,却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自欺欺人。
人群见主角都已离场,好戏散场,便也三三两两地散去了,口中还在议论着方才的一幕,只是议论的重点,已经从凌云溪的落魄,悄然转向了萧天宇最后那反常的举动。
风波的中心,凌云溪静静地站着。
她缓缓收回目光,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锭沾满灰尘的银子,眼神没有丝毫停留。
然后,她转过身,走向了下一个药材摊位,声音平静地响起。
“店家,这株‘断续草’,怎么卖?”
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任何女子崩溃的羞辱,对她而言,真的只是一阵吹乱了衣角的风,吹过,便了无痕迹。
只是,无人知晓,在她转身的瞬间,斗笠的纱幔下,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,闪过了一抹极淡、极冷的弧光。
萧天宇……
很快,这个名字对她而言,连成为回忆的资格,都不会再有了。
而远处,已经快要走到街角的萧天宇,脚步猛地一顿。他下意识地抬手,按住了自己的胸口。
那里,依旧在一下一下地,剧烈跳动着。
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,依旧萦绕不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