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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7章 禁忌武器(2 / 2)

屠杀,以另一种更冷酷、更彻底的方式,完成了。

而代价,远不止于反抗军。

时间失去了意义。

陆昭然跪在琉璃巨坑炽热的边缘,膝盖下的土壤还散发着惊人的热量,将他的裤腿烫出焦糊味,他却毫无知觉。视野里,那片曾经是营地、是希望、是无数挣扎生命最后依托的地方,此刻只剩下一个巨大、光滑、深不见底的坑洞。边缘是融化的、重新凝结的、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琉璃状物质。

什么都没有了。

没有残骸,没有血迹,没有呼喊。

绝对的、彻底的虚无。

就像被一只天神的手指,随意地从地图上抹去了。

远方的京城,烟尘依旧冲天,如同为这场毁灭竖起的丑陋墓碑。更微弱却更刺耳的,是风中断断续续送来的、来自城墙坍塌处的哭嚎与尖叫。那是无数无辜者被卷入这场由疯狂、仇恨、恐惧和冷酷共同酿成的灾难时,发出的最后声音。

他试图去想那些被埋在砖石下的人,去想‘磐石’、‘蜂语’、‘蚀心’……去想那些连名字都来不及知道的、在营地里瑟瑟发抖的伤员。但他的大脑拒绝工作,像被塞满了滚烫的沙子,只剩下一片空白和嗡鸣。

一种冰冷的、绝对的虚无,从那个巨坑深处弥漫出来,顺着他的眼睛、耳朵、口鼻,钻入他的体内,冻结了他的血液,凝固了他的心脏,抽空了他所有的情绪和思想。

他甚至感觉不到悲伤,感觉不到愤怒,感觉不到恨。

只有空。

巨大的、震耳欲聋的、足以吞噬一切的空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瞬,也许是永恒。

一丝微弱的、冰凉的触感,落在他的后颈。

他迟钝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头。

天空,又开始下雨了。

不再是漆黑腐蚀的妖雨,也不再是幽绿诡异的光雨。是正常的、透明的、淅淅沥沥的雨水。

雨水打在他干裂起皮的脸上,混合着琉璃巨坑蒸腾起的热气,变成温吞的湿意,顺着他麻木的脸颊滑落,像是苍天流下的、毫无意义的眼泪。

雨水也落进那个巨大的坑洞里,发出轻微的“滋滋”声,升起更浓的白雾,仿佛大地巨大的伤口仍在溃烂。

在这片正常的雨声中,远方京城的哭喊似乎被削弱了,模糊了,却更加挥之不去,像背景里永恒的痛苦低吟。

就在这时,他体内,那被“能量虹吸器”撕裂、又被蛊母幽雨抽取后本应彻底枯竭的经脉深处,忽然极其细微地悸动了一下。

不是厉岩那狂暴的金属性能量,也不是蛊母那怨毒的腐蚀性能量。

是另一丝……极其微弱、却无比坚韧、带着一种冰冷死寂气息的……残留。是“天罡霹雳炮”那毁灭性的雷光湮灭一切时,似乎无意间遗漏下的一粒微不足道的、属于“湮灭”本身的碎屑。

它太微弱了,几乎不存在。

但它又太独特,那种绝对的“死”与“无”的气息,与他此刻内心的空洞产生了诡异的共鸣。

这丝悸动,像一根最细的冰针,刺破了他麻木的外壳。

一丝极其细微的、并非源于他自己情绪的波动,从他脚下方圆数尺被雨水打湿的泥土中渗出,融入雨水,试图传递给他。

是‘蚀心’?还是其他某个擅长地脉感应的同伴,在最后那一刻,将一丝微弱的意念融入了大地?

那意念残破不堪,只剩下一个模糊的、不断重复的影像:

一双眼睛。

一双在皇宫深处,透过层层珠帘、漠然俯瞰着这一切发生的眼睛。平静,深邃,带着一丝……倦怠?仿佛脚下这尸山血海、城垣崩塌,不过是棋局上必要的损耗。

不是萧彻那种执行者的冷酷。

是一种更高层面的、更彻底的……漠视。

陆昭然空洞的眼睛,缓缓转动,目光越过仍在飘洒的雨丝,越过巨大的琉璃坑,越过远方升腾的烟尘,死死盯向了那座即便在雨中依旧显露出巍峨轮廓的——皇城。

冰冷的雨水流进他的眼眶,再混合着别的什么滚烫的东西流出来。

一直紧绷的身体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,他向前一扑,额头重重抵在滚烫的琉璃化边缘,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。

起初是无声的,只有压抑到极致的、喉咙被撕扯般的吸气声。

然后,一声破碎的、完全不似人声的呜咽,终于从他胸腔最深处挤了出来,像是濒死野兽的哀嚎。

紧接着,是彻底失控的、嚎啕般的痛哭。

为死去的所有人。

为被毁灭的希望。

为这荒谬而残酷的一切。

也为自己体内那丝不该存在的、代表着终极毁灭的冰冷悸动,和那份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的、来自亡者的最后嘱托。

雨,下得更大了些,冲刷着琉璃巨坑,冲刷着远方的废墟,试图洗去一些痕迹,却只让一切变得更加泥泞和凄凉。

他在雨中痛哭,仿佛要将被冻结的灵魂和血液,都一并哭出来。

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,那双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里,先前的空洞和麻木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痛苦淬炼过的、冰冷到极致的火焰。

那火焰深处,倒映着雨幕中的皇城。

也倒映着他体内那一丝微弱的、属于“湮灭”的冰冷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