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人骇然的是,奔腾的黄河在她脚下,温顺得如同庭院浅溪,那足以摧垮堤岸、掀翻巨舟的狂暴力量,竟不能撼动她分毫。她足尖轻点着起伏的浪头,时而落在翻涌的浪巅,时而踏过顺流而下的浮冰,身形飘忽如魅。
每一步踏出,都精准地落在浪涛力道将尽未尽的瞬息,借力前行,姿态优雅从容。漫天风雪似在她周身三尺外盘旋飞舞,不敢近身。冰冷的河水在她脚下炸开万千水沫,却无一滴能溅上那身华贵锦袍。
她就这般,一步步踏过黄河。
………………
禁军大营内,一名透着股儒雅气的老兵痞正背靠着粮车轮毂。他看着不过三十出头,眼角却爬满了细密的皱纹,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异常,清澈里裹着几分洞悉世事的慵懒。他百无聊赖地用食指,在垫在膝头的青石上随意勾画。
那手指看似寻常,既无老茧,亦无突出骨节,但指尖划过坚硬石面,石粉便簌簌而下,竟如同雕刻豆腐一般轻松。石面上,一个女子的轮廓渐渐清晰,姿态曼妙,虽只寥寥数笔,却已显绝代风华,只是那女人却是不着寸缕。
就在锦袍女子踏上河岸的瞬间——
老兵痞勾画的手指猛然一顿!
他倏然抬头,目光如电,穿透营寨栅栏,投向黄河岸边方向。脸上慵懒神情瞬间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头疼的表情,不由眉头微蹙,低声嘟囔:“这姑奶奶,她怎么来了?”
话音未落,随手在青石上轻轻一抹。
石面上那栩栩如生的裸女画像,瞬间被抹平。
他拍了拍手上石粉,缓缓起身,目光依旧紧锁河岸方向,眼神闪烁,若有所思。
……………
黄河岸边,风雪未歇。
一队隶属龚超麾下的巡逻士卒,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沿河岸艰难行进。天气酷寒,河风如刀,即便穿着厚厚棉衣,依旧冻得手脚发麻。
忽然,走在最前的伍长猛地停步,揉了揉被风雪迷住的双眼,难以置信地望向河面。
“头儿,你看……那、那是什么?”身旁一名年轻士兵也发现异常,声音带着惊疑与震撼。
只见漫天风雪与浑浊河水的背景中,一道身影正不疾不徐地走上岸来。她姿态从容,仿佛脚下不是咆哮的黄河怒涛,而是自家庭院的石阶。衣袂飘飘间人已上岸,漫天风雪绕身盘旋,却片雪不沾。
所有士兵都看得呆了,伍长猛地回神,压下心头震撼,上前一步发问:“这位……高人,请留步。前方是军事禁地,您有何贵干?”
锦袍女子停下脚步,唇角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:“我找范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