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4章 舌战老儒(下)(2 / 2)

孔子学琴于师襄,问礼于老聃,入太庙每事问——圣人对于天下万物,始终怀有求知之心,何以到了先生这里,‘格物’二字竟变得如此狭隘,只容得下人伦方寸,却容不下天地运行、万物法则?!”

“您斥我书中所言,却连圣人垂范、经典所载的格物真义都要曲解。您格的究竟是万物,还是您自己画地为牢,畏惧新知的心?!”

乔良浑身剧震,如被雷击。范离引经据典,句句出自他所读的圣贤之书,根本无法反驳。一时间老脸煞白,冷汗涔涔,只能喃喃道:“这…这并非此意…”

范离却不再看他,目光扫向全体儒生,声如惊雷炸响:

“你们说圣贤早已述尽万物之理?那我问你们:何以有冬雷夏雪?何以有彗星袭月?何以地动山摇?何以海沸江翻?圣贤书可曾阐明其中必然之数理?可曾给出测算预警之法?

若真如你们所言,只读圣贤书便可通晓万物,那为何历法须不断修订?为何水患年年治理却难根除?莫非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实学,在你们眼中,还比不过抠弄字句,争执的儒家正统?!”

“你们蔑视测算之力,讥讽所排之水重为匠技!那我告诉你们,正是你们所鄙夷的匠技,可令舟船更稳,载货更多,利通天下!

可令堤坝更固,抵御洪灾,保全百姓!

可令历法更精、不误农时,滋养万民!

这其中哪一件不是仁政?哪一桩不是实事?!

难道终日空谈‘仁义’,却对民生无一丝实益,便是你们追求的‘大道’吗?!”

他猛然扭过头,目光直刺脸色铁青的童洛,厉声道:

“童大学士!您身为朝廷重臣,总揽文教!请您明示,究竟是埋头故纸堆、排斥一切新知,动辄以异端之名党同伐异,于国有利?还是鼓励学子博采众长探究实学,既读圣贤书明人伦,也知万物理兴百工,于国有利?!

今日这场闹剧,是我不顾斯文,还是这群不读书,不明理、只知抱团吠影、阻塞言路、甚至动用暴力之人,在玷污斯文,祸乱学术?!”

范离这一连串质问,如连珠重炮,轰得在场诸儒体无完肤、心神俱震。他们赖以立足的学识与道德优越,在范离有理有据,直指核心的驳斥下,碎落满地。

张晋等年轻学子听得心潮澎湃,血脉偾张!范离不仅是在辩护,更是将他们心中模糊感受到却说不清楚的道理,酣畅淋漓地倾吐而出!

场面已然彻底逆转。方才的喧嚣骂战荡然无存,唯余范离如孤峰峙立中央,而对面的贤儒们面如死灰、哑口无言,无一人敢与他对视。

童洛被最后一番话逼得进退维谷,承认老儒们有失,等于自打耳光;承认范离有理,更是万万不能。他嘴唇哆嗦,半晌才挤出一句:“范离!你……你巧言令色,强词夺理!”

范离闻言,骤然仰天长笑,笑声中尽是无尽的鄙夷与快意:

“强词夺理?哈哈哈!好一个强词夺理!诸位可看清了?这就是你们推崇的贤达,我汉国的大学士!道理上讲不过,便只能扣上一顶巧言令色的帽子!”

他笑声一收,目光冰寒地扫过全场,最终定格于童洛脸上,一字一句道:

“今日,我范离把话放在这里!《万物至理》就在此处,天下人人可读!谁若觉得书中不对,欢迎来辩!但有一条——”

他声调陡然凌厉:“——拿出你的依据!讲出你的道理!像今日这般不读书,不讲理,只凭人多势众堵门骂街的龌龊手段,最好都收起来!

你们要讲道理,我陪你们,像今天这样来耍流氓,我也陪你们,但是别我讲道理时,你们特么的跟我耍流氓。否则,别怪我不客气。!”

范离冷哼一声:“夏虫语冰,徒费口舌!”言罢,拂袖转身,再不瞧那群面如死灰的老儒与气得浑身发抖的童洛一眼,径直向驸马府内走去。

身后只余一片死寂,与无数道狂热、惊佩、羞愤、复杂的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