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皇子刘哲对萧皇后至孝,为博母后欢心,建府时特遣人远赴汉南萧家故地,依样画葫芦,将江南老宅的格局搬来了京城。王府落成后,萧皇后果然甚喜,每年盛夏必来此小住。
范离正自打量,府门豁然洞开。刘哲率众出迎。左右伴着的,是工部孙正道、吏部马应年。二人身后,另有两人衣着华贵气宇轩昂,范离却是不识。
刘哲大步流星跨下台阶,笑容满面地拱手施礼:“范侯大驾光临,敝府蓬荜生辉!末学刘哲,不胜欣喜!”
摘星楼文坛盛会上的那副凉薄嘴脸,范离记忆犹新。与此刻的刘哲,判若两人。
范离哈哈一笑,拱手回礼:“蒙殿下抬爱,范某受宠若惊。在下本就是个贪嘴的俗人,殿下以礼相邀,岂能不来?”说话间,目光不经意地扫向刘哲身后。
刘哲立时会意,解释道:“这几位朋友久仰范侯惊世才名,渴盼一睹风采。本王一时忘形,在人前夸下海口能请得范侯同席,自作主张邀了他们前来,还望范侯海涵。”随即指向身后,“马大人、孙大人与范侯同朝为官,自不必本王多说。”
话音甫落,马应年与孙正道连忙一同向范离拱手致意。
与两位大人见礼后,刘哲指向一位身着锦袍、体格雄健的中年汉子:“这位是南宫正,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顶尖豪杰,天榜高手,威名远播。”
范离心下微动。南宫世家,与萧家同为汉国顶尖门阀,虽无人在朝为官,不如萧家显赫,但在江湖上却是威名煊赫,子弟众多。其中近年崛起的翘楚,正是眼前这位南宫正。
至于“天榜”,范离也是近日才从小痞子口中得知,据说是对圣境之下高手的排名,准不准他无从知晓。
南宫正闻言,向范离抱拳一礼,脸上挤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神情:“久仰驸马大名,今日得见,足慰平生。”
范离再次审视此人,只见他身形魁梧,眉宇间带着一股草莽豪气,确有几分英雄模样。面上不动声色,淡淡一笑,拱手道:“久仰,久仰。”
南宫正原以为能听到几句恭维,却只得了两个敷衍的“久仰”,心下顿生不快。
介绍完南宫正,刘哲指向一位年纪与范离相仿的青年:“这位是小王的妻弟,渤海郡温氏后人,温珩舟。”
范离心中一凛。渤海温家!与周半城齐名,汉国首屈一指的海商巨贾。他仔细看去,温珩舟面如冠玉,笑意温煦,全无世家子弟惯有的倨傲之气。
温珩舟向范离微微拱手,笑容真诚:“称一声‘范侯’未免生分,在下可否斗胆,唤一声‘范兄’?”
范离见对方开门见山,毫不虚套,颇觉投机,对这温珩舟好感顿生,点头道:“看温兄年纪比我大,你叫我范离或者老范都成!”
一番寒暄,刘哲上前亲热地欲挽范离手臂同行,以示亲近。
这举动却让范离浑身不自在,脑中瞬间闪过“断袖”二字。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,顺势拍了拍身旁丁大年宽厚的肩膀,朗声道:“殿下,诸位,这位是我兄弟,丁大年。想必殿下和两位大人也认得。他曾几次把我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!”他顿了顿,转头对丁大年一本正经道:“大年,一会儿入席,可得放规矩些,明白么?”
丁大年咧开嘴,憨厚地猛点头:“嗯!”
此言一出,场面瞬间凝固。众人面面相觑,愕然不已。在场诸人,非是朝堂显贵,便是江湖大豪、富商巨贾,身份地位无一不是顶尖。
而这丁大年,不过是范离身边一个护卫跟班,身份悬殊,云泥之别,如何能与他们同席而坐?众人目光交汇,皆露惊疑之色。
范离正是存了这份心思。赴宴之前他便打定主意,此来只为满足口腹之欲,管他什么江湖巨擘、富甲天下,关我屁事。既是吃饭,自然要带上丁大年这吃货。
孙正道见刘哲面上掠过一丝不豫,心念电转,急忙上前一步,双手齐眉,对丁大年行了个郑重的揖礼:“老夫一直仰慕丁壮士之风采,今日正好借监国之酒,与诸位一叙这位兄弟之壮举。”
他与张实固政见不合,曾在朝堂争执中吃了张实固的拳脚,虽伤不重,却被气得吐了两口血。前几日,张实固被丁大年痛殴,孙正道心中那口郁气出得畅快淋漓。
马应年何等老于世故,瞬间便明白了孙正道的用意,对丁大年郑重抱拳:“丁壮士,请!”能当众暴打张实固的人,坐这席面,够格!
温珩舟心思玲珑,见状也立刻含笑对丁大年拱手致意。
唯有南宫正,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,猛地一拂袖,背过身去,只留给众人一个倨傲的背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