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雨时节的雨水,带着暮春未散的寒意,悄无声息地浸润着云京的街巷。
雨滴从梧桐的嫩叶上滑落,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,漾开一圈圈涟漪。
蓝汐裹紧披风,站在公主府侧门外那棵百年梧桐的阴影里。
昨夜,她听闻玉清公主府竟广发春日宴的请柬,便心生疑窦。
按理说,她的毒,绝非寻常大夫能解。
她怎么可能痊愈?
雨丝浸湿了她的肩头,寒意透过衣料渗入肌肤,她却浑然不觉。
八年来,比这更刺骨的寒冷她都尝过。
那是家破人亡后,每一个漫漫长夜里啃噬心肺的绝望,是眼睁睁看着至亲惨死却无能为力的痛楚。
就在这时,侧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一道青色的身影撑着素面油纸伞迈出门槛,伞面微斜,遮住了来人的面容。
就在他即将步入巷子的刹那,一阵春风拂过,伞沿不经意间抬起。
蓝汐的呼吸骤然停滞。
尽管隔着朦胧雨幕,尽管八年岁月在他眉宇间刻下了沧桑的痕迹。
但她绝不会认错。
李文松!
那个曾在蓝家祠堂跪在她父亲面前,指天发誓永不负卿的白衣书生。
那个临行前夜,还温柔拭去她眼泪,说“将来金榜题名,一定为你挣诰命”的夫君。
那个用着她给的盘缠上京赶考的负心人!
更是那个…害得蓝家一夜之间被灭门的罪魁祸首!
她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。
她以为自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,用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割开他的喉咙。
她以为自己会发疯般揪住他的衣襟,声嘶力竭地质问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何如此狠心。
可当真见到这张脸,她却只是死死咬住下唇,尝到了腥甜的血味。
身体里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复仇,但理智却将她钉在原地。
她看着李文松从容地登上候在巷口的青篷马车,车帘轻晃,缓缓落下,彻底隔绝了那张道貌岸然的脸。
跟上去。
这个念头如燎原的野火,瞬间烧遍了她的四肢百骸。
她必须知道,他究竟为何要欺骗她?
为何非要她蓝家满门的性命?
可以不爱,可以谋财,为何非要害命?!
哪怕同归于尽,她也要拉着这个负心人一起堕入无间地狱。
马车在湿滑的青石板上碌碌而行,蓝汐如一道幽灵,在巷弄的阴影间穿梭。
最终,马车停在城郊一处看似寻常的庄园前。
不同于公主府的张扬,这里灰墙黛瓦,门庭朴素,低调得近乎刻意。
李文松与门前守卫略一颔首,对方便默契地让开道路,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。
蓝汐绕到庄园侧翼,寻了一处矮墙。
她纵身跃起,整个人便悄无声息地翻了过去。
然而,就在她双足刚刚触及院内潮湿的泥土时,脑后袭来一阵凌厉的劲风!
她甚至没看清袭击者的模样,只觉得眼前一黑,最后的意识里,只剩下李文松那张在雨中模糊的脸。
该死的!
刚才在巷口,就该用淬毒的匕首直接割开他的喉咙!
这是她陷入黑暗前,唯一的念头。
嘀嗒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