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风轻笑:“今日一见,此言不虚。”
蓝汐倏然转身,围帽下清亮的眸子如寒星破晓:“这才只是开始。”
她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浸着寒意:“比起她造下的孽,这点羞辱,连利息都算不上!”
“我要她亲眼看着自己最在乎的权柄,名声,荣华,一样一样从指缝间流走。要她众叛亲离,被她曾经踩在脚下的人唾弃鄙夷。要她尝遍我父母受过的所有苦楚,在绝望中挣扎哀嚎。”
她微微抬起下巴,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:“然后,我再亲手为她送行。”
随风沉默片刻,低声道:“蓝汐,若以恨为舟,终将被恨的浪潮吞噬。过去的伤口,可以成为你的铠甲,但不该是唯一的枷锁。”
蓝汐仔细打量着他,忽然弯起唇角,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戏谑:“你这劫富济贫的侠盗,何时悟了禅机,说起佛理来了?”
随风轻咳一声:“肺腑之言。”
“可惜啊!我没有选择。”
蓝汐仰头望向远处沉入浓稠黑暗的街巷,背影单薄得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孤刃。
她何尝不知。
报复的本质,是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消耗。
当你凝视深渊过久,深渊亦回赠你相同的眼神。
十六岁以前,她也曾是爹娘掌心不染尘埃的明珠,春日折柳簪花,秋日扑蝶逐月,不识愁滋味。
可所有美好,都在那一夜之间,被碾得粉碎,成了她此后无数个夜晚惊醒的梦魇。
与父母一同死去的,还有曾经那个天真善良的自己。
这些年来,她努力学毒,以身试毒,任绞痛撕扯脏腑,在冷汗与痉挛中记录每次濒死的体验。
成为毒娘子蓝蝎的一路,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?
若非恨意续命,她这副身子早该在某个试毒的夜里,成了无名孤魂。
“随风,未经他人苦,莫劝他人善。”
随风摇头,声音沉稳:“你若愿意,我可以帮你。”
“你为何帮我?”
为何?
随风被她问得微怔。
巷中风声簌簌,掠过墙头枯草,只衬得两人间呼吸可闻。
他袖中的指节无意识收拢,又缓缓松开。
“我们都是主子麾下的人,是并肩的同僚。”
他声线平稳,却在她看不见的阴影里,将眼底翻涌的波澜压得悄无声息:“互相帮助,自是应当。”
与此同时,星回悄无声息地从公主府一道侧门闪身而出。
浓烟与灼热的气浪对他这具精密的身体而言,不过是无意义的环境参数,激不起半分波澜。
战王府的马车停在那里,他脚步轻快走了过去。
“师姐,师姐夫!”
帘布应声被掀起一角,露出楚宴川沉稳的面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