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他猛地将又一叠奏报扫落在地,胸口因暴怒而剧烈起伏。萧璟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连同那个接应他的高手,消失得无影无踪!这帝都,难道还有他掌控不到的角落?!
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攫住了他。不仅仅是帝王权威被挑战的愤怒,更有一种更深层的、近乎恐慌的失落。那只他精心圈养、以为早已驯服的雀鸟,竟然真的挣脱了金丝笼,飞入了未知的、他伸手难及的黑暗之中。
他会遇到危险吗?会受伤吗?会……被其他人利用吗?
想到萧璟可能此刻正躲在某个肮脏的角落,瑟瑟发抖,或者……落在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手中,萧琰就觉得一股邪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。
“加派人手!给朕搜!重点排查所有与靖安王府有旧、与安阳王有过牵连的府邸、商铺!还有……查清楚那条地下甬道的来历和出口!”萧琰的声音嘶哑,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,“朕倒要看看,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,玩这种把戏!”
而被圈禁在府中的沈玠,也通过隐秘渠道得知了萧璟逃亡和全城戒严的消息。他站在书房的窗前,望着外面明显增多的巡逻士兵,眉头紧锁。萧璟成功了,但也彻底激怒了陛下。接下来的风暴,将会更加猛烈。他必须尽快想办法,在陛下找到萧璟之前,联系上他,或者……联系上那些可能知道萧璟下落的人。他想到了季文正,想到了那些可能还在活动的、真正的靖安王旧部。
天牢深处的安阳王,自然也得知了外面的风声。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诡异。“好侄儿……跑得好啊……把这潭水,搅得更浑些吧……”他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,萧璟的逃亡,对他而言,或许是新的机会。
北境战场,戎族的攻势暂缓,但气氛依旧紧张。韩霆战死的阴影笼罩着全军,一部分靖安王旧部在悲愤之余,暗中串联,调查韩霆之死真相的行动正在悄然进行。一股不同于朝廷、也不同于安阳王的第三方力量,正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悄然凝聚。他们同样在关注着帝都的动向,关注着那位逃离了皇宫的靖安王血脉。
地下石室中,萧璟包扎好伤口,换上了影七不知从何处找来的一套更不起眼的粗布衣服。他坐在桌边,就着清水,慢慢嚼着干硬的饼子。
影七坐在他对面,擦拭着那把小巧的弩机,动作专注而沉稳。
“我们接下来怎么办?”萧璟问道。他知道,这里并非久留之地。
影七抬起头,面具后的目光锐利:“等风头稍缓,我会送你出城。但在那之前,殿下需要学会如何像一个真正的‘庶民’一样生活,如何隐藏自己的身份和……锋芒。”
萧璟看着他那双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,明白他的话外之意。过去的靖王已经“死”了,现在的他,只是一个需要挣扎求存的逃亡者。他必须抛弃所有属于皇室的骄矜与脆弱。
“我明白。”萧璟点了点头,眼神逐渐变得坚定。他从怀中取出那卷璇玑星图残卷和锁钥金胆,放在桌上,“这两样东西,或许与父王有关,也与未央宫地下有关。影七,你知道它们的用处吗?”
影七的目光落在星图和金胆上,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,但他很快移开了视线,语气平淡:“殿下,有些东西,知道得越少,越安全。至少在您拥有足够力量之前,不要轻易探寻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门边:“殿下休息吧,我会守在门外。记住,从现在起,您不再是靖王萧璟,您只是……一个需要活下去的人。”
木门轻轻合上,石室内再次只剩下萧璟一人。
他看着桌上那两样关乎身世和王朝秘密的物件,又摸了摸肩上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处。
地火已在暗处燃烧。他逃离了皇宫,却踏入了更广阔的、也更危险的天地。前路漫漫,危机四伏,但他知道,自己已没有回头路。
他吹熄油灯,将自己融入彻底的黑暗之中,只有那双眼睛,在黑暗中闪烁着如同星图之上、那些遥远星辰般的光芒——微弱,却固执地亮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