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婚之期迫在眉睫,皇宫内外张灯结彩,红绸铺地,金箔贴檐,一派极致的喜庆奢华。礼乐日夜演练,钟鼓笙箫之声不绝于耳,试图用这浮于表面的喧闹,掩盖所有不合时宜的沉默与非议。
凤仪宫内,萧璟身着内务府刚刚送来的、以金线绣满凤凰于飞图案的繁复婚服,站在巨大的铜镜前。镜中人身形依旧清瘦,但连日来被精心调养,面色倒是透出了几分红润,只是那双眼眸,常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、药力所致的朦胧雾气,使得那份昳丽容貌,少了几分生气,多了几分易碎的精致。
萧琰站在他身后,双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,目光透过镜面,与镜中那双迷蒙的眼睛对视。他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占有与满足。
“很美。”萧琰低声赞叹,指尖拂过婚服上冰冷的金线刺绣,仿佛在抚摸一件终于即将完全属于他的绝世珍品,“后日,你便是朕名正言顺的皇后,与朕共享这万里江山,接受万民朝拜。”
萧璟怔怔地望着镜中那个陌生的、华美如同傀儡的自己,以及身后那个高大挺拔、掌控一切的皇兄,心中一片空茫的平静。药力让他很难产生激烈的情绪,对于“皇后”这个身份,他只有一种被安排好的、模糊的认知——这是皇兄的恩赐,是他该待的位置。
他微微侧头,靠在萧琰温热的手掌上,像一只被驯养的鸟儿,寻求着主人的抚慰,声音轻软:“一切都听皇兄的安排。”
这全然的信赖与顺从,取悦了萧琰。他低头,在萧璟耳后敏感处落下一个轻吻,感受到怀中人细微的颤抖,唇角笑意更深。
然而,这虚假的平静,终究被外界的风浪所打破。
翌日清晨,大婚典礼前最后一日,以三朝元老、御史大夫柳公为首的数位须发皆白的老臣,身着庄重朝服,手持玉笏,竟齐齐跪于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乾元殿外!
他们不言不语,只是沉默地跪着,以这种最传统也最决绝的方式,做最后的死谏。晨光熹微中,他们佝偻却坚定的身影,如同一座座沉默的山峦,压在每一个路过宫人心头。
消息传来时,萧琰正在为萧璟画眉。他执着眉笔的手甚至没有丝毫停顿,只是眼神骤然冷了下去,如同数九寒潭。
“知道了。”他淡淡地对禀报的内侍道,语气平静无波,仿佛只是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。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,直至为萧璟画好最后一笔,端详片刻,才满意地放下眉笔。
“璟儿在此稍候,皇兄去去就回。”他语气依旧温柔,替萧璟理了理鬓角,这才转身。在背对萧璟的瞬间,他脸上的所有温情瞬间褪去,只剩下帝王的冰冷与肃杀。
乾元殿外,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。老臣们跪在冰冷的汉白玉石板上,脸色因久跪而发白,身体微微颤抖,眼神却依旧固执。
萧琰玄衣墨发,缓步走出殿门,阳光落在他身上,却驱不散那周身散发的寒意。他目光扫过跪地的臣子,如同看着一群碍眼的蝼蚁。
“众卿这是何意?”他开口,声音不大,却带着千钧重压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御史大夫柳公抬起头,老泪纵横,声音却洪亮如钟:“陛下!老臣等泣血上谏!兄弟婚配,逆天悖伦,乃亡国之兆啊!陛下励精图治,方有今日盛世之基,切不可因一己之私,毁于一旦!请陛下收回成命,止此不伦之礼,以安天下之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