裂帛之日后,静心园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。萧璟不再激烈反抗,也不再冷语讥讽,他只是变得更加沉默,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将所有情绪都封存在冰冷的水面之下。他按时进食、服药,甚至允许太医为他腕踝的伤处换药,配合得令人不安。
萧琰依旧会来,频率却降低了。他不再试图交谈或安抚,大多时候只是远远站着,看一会儿萧璟临水独坐的背影,或是与他隔着一局重新摆好的棋盘,沉默地对弈数子,然后离去。两人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休战,但空气里弥漫的,却是比争吵更令人窒息的压抑。
这夜,闷雷滚动,乌云蔽月,一场夏日的暴雨即将来临。水榭四角的宫灯在渐起的狂风中摇曳,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。
萧琰踏着湿漉的青石板走来,衣袂被风卷起。他挥退侍从,独自步入水榭。萧璟正凭栏而立,望着漆黑如墨的湖面,仿佛在等待什么。
“要下雨了。”萧琰在他身后开口,声音混在风里,有些模糊。
萧璟没有回头,只是极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夜幕,瞬间照亮了水榭,也照亮了萧璟苍白而平静的侧脸,以及萧琰深锁的眉头。紧接着,惊雷炸响,滚滚而来,震得人心头发麻。
雷声中,萧琰向前一步,与萧璟并肩而立,同样望向那片被闪电一次次照亮的、动荡的湖面。“记得你小时候,最怕打雷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奇异地穿透了雷声,“每次雷雨夜,都会抱着枕头,溜到朕的寝殿外。”
这是一个遥远的、带着暖意的回忆,此刻被提起,却像一把生锈的刀,缓慢地割开两人之间结痂的伤口。
萧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。他没有回应那个怯懦的童年影子,反而在又一道闪电亮起时,转过头,目光锐利地看向萧琰:“皇兄此刻提起旧事,是想提醒我,曾经多么依赖你,还是想证明,如今的我,有多么忘恩负义?”
他的语气没有波澜,却比外面的雷声更让人心惊。
萧琰也转过头,与他对视。闪电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底明灭。“朕只是觉得,世事无常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“曾经怕雷的孩子,如今却站在这里,面对比雷霆更甚的风暴,面无惧色。”
“因为比雷霆更可怕的东西,我早已领教过了。”萧璟的声音冷了下去,他转回头,不再看萧琰,“就在这静心园里,日日夜夜。”
气氛瞬间降至冰点。
暴雨终于倾盆而下,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、水面和荷叶上,发出密集而嘈杂的声响,几乎淹没了两人的呼吸。
在一片雨声中,萧琰忽然道:“三日后,朕要西巡。督查河工,巡视边防,约需两月。”
这是一个宣告,并非商量。
萧璟扶着栏杆的手指微微收紧。他沉默了片刻,才淡淡道:“皇兄国事繁忙,何须向一个囚徒禀报行踪。”
“朕不在期间,”萧琰不理会他的嘲讽,继续道,“会加派影卫看守静心园。你,安分待着。”
最后四个字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警告。
就在这时,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闪电,如同苍龙般横贯天际,将整个天地照得亮如白昼!紧随其后的雷声几乎要震裂人的耳膜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