炽白光芒如退潮的浪,在楚风身周一寸寸收进青铜门楣的刻痕里。
他站定的瞬间,右眼皮因剧痛重重阖上,仅剩左眼残留的神经末梢像被火钳反复挑动——那是母渊意识在撕咬他断裂的灵瞳线。
地面触感不对。
他抬起脚,沾着血的鞋底刚离开“地面”,就有细碎的光片从脚下浮起,像被惊飞的银蝶。
那些光片里裹着模糊的人脸:有穿粗布衫的农妇在灶台边抹泪,有戴瓜皮帽的老学究攥着半本残卷咳血,有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糖人跑过青石板……每一片都是别人的人生,被揉碎了铺在这里当路。
“影子。”楚风低唤,声音被宫殿穹顶的星图吸走大半。
那道灰影从十步外的虚空里显形,青铜灯的碎片在它怀里泛着幽光。
它没像以往那样模仿楚风的动作,而是垂着臂,眼瞳(如果那算眼瞳的话)直勾勾盯着中央那扇滴血的门。
门扉缝隙渗出的血珠坠地时,影子的指尖竟轻轻颤了颤,像活人在强忍悲恸。
楚风的后槽牙咬得发酸。
他屈指叩了叩臂上的狼头护腕,金属凉意顺着血管爬进太阳穴——这是雪狼用三代狼骨磨的护腕,能镇住邪祟对心神的侵蚀。
他突然用脚尖在“地面”划出半道弧,浮起的记忆碎片被搅成漩涡,其中一片突然胀大,清晰得刺目:
青铜柱,锁链,穿考古服的女人被贯穿胸膛。
她的眼睛早被剜去,却还在笑,血从嘴角淌到下巴:“第十代若不自愿……便由替代体代行献祭。”机械音混着血沫从她喉间挤出,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。
“原来你们早备好了替死鬼。”楚风扯下护腕上的铁片,边缘锋利得割手,“可她用半颗灵瞳血线刻的断契印,只认真心疼她的命。”
铁片在掌心划开一道血口,他任鲜血滴落。
血珠触到记忆碎片的刹那,所有幻象“咔”地静止——农妇的泪悬在半空,老学究的血停在半空,连影子眼里的悲悯都凝住了。
左眼的青铜齿轮突然发烫。
楚风闭紧右眼,用仅剩的感知去“听”——不是用耳朵,是用神经里嵌着的齿轮。
那些被灵瞳剥离的能量流,此刻化作细若游丝的震颤,在空气中织成网。
他捕捉到最细的那根,频率与记忆里母亲临终前的心跳分毫不差:“咚——”
是从九扇门的夹缝里传来的。
楚风抬脚,记忆碎片在脚下碎成星屑。
他每走一步,影子便跟着挪半尺,青铜灯的碎片在它怀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,像在敲警钟。
“你想拦我?”楚风的声音裹着血锈味,“那你告诉我——她为什么宁肯剜眼锁魂,都不肯让我回头?”
话音未落,中央那扇滴血的门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。
门缝里涌出的吸力撞在楚风胸口,他踉跄两步,整个人被拽了进去。
殿内没有光,没有形,只有一根青铜锁链贯穿天地。
链尾拴着具悬浮的躯体:苍白的皮肤,熟悉的考古服,眼窝空得像两口井——是楚昭的遗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