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梦起初还有些僵硬，但很快，她感受到了父亲怀抱那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其中蕴含的、汹涌的情感。她伸出小小的手臂，也抱住了爸爸的脖子，小声说：“爸爸，你别哭呀。”
这一幕，让苏晨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。这是喜悦的泪水，是苦尽甘来的泪水。她看着紧紧相拥的父女俩，觉得过去十几年所有的苦难和等待，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加倍的补偿。这个家，终于完整了，从形式到内心，都真正地、牢固地连接在了一起。
然而，就在这极致的温馨和情感宣泄达到顶点的时刻，苏晨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，眼前的景象似乎晃动了一下，额角那根无形的绳子骤然收紧，带来一阵尖锐的、针刺般的疼痛。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，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沙发靠背，才勉强稳住身形。
这细微的异常，并未被沉浸在巨大情感波动中的肖霄和晓梦立刻察觉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肖霄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。他松开晓梦，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但那笑容，是卸下了所有重负后，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明亮。他珍重地拿起晓梦的画，仔细地看着，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。
“这幅画，是爸爸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。”肖霄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，却充满了真挚，“爸爸要把它裱起来，挂在办公室里，天天看着。”
晓梦开心地笑了，依偎在爸爸身边。
肖霄这时才注意到苏晨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一些，她靠在沙发旁，眼神有些涣散，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。
“晨晨，你怎么了？不舒服吗？”肖霄关切地问道，心中的喜悦被一丝担忧取代。
苏晨猛地回过神，连忙放下手，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：“没事，可能就是刚才起得猛了，有点头晕。我去倒杯水。”她说着，转身走向厨房，脚步却几不可察地虚浮了一下。
肖霄看着她的背影，眉头微微蹙起。他想起最近似乎不止一次看到苏晨在揉太阳穴，晚上也偶尔能听到她在身边翻来覆去、难以入眠的细微声响。他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疲倦，但现在看来，似乎并非如此。
夜晚，哄睡了因为白天兴奋而很快进入梦乡的晓梦，卧室里只剩下肖霄和苏晨。苏晨洗漱完，躺在床上，闭着眼睛，但肖霄能感觉到她并没有睡着，呼吸并不均匀，身体也有些紧绷。
他侧过身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伸出手，轻轻覆上她放在被子外的手，低声问道：“是不是头又疼了？”
苏晨睁开眼，在黑暗中看着他，没有否认，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多久了？”肖霄的声音里带着自责，“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前段时间担惊受怕，留下的毛病？”他没有提陈国平，但那场漫长的恐惧阴影，无疑是根源。
苏晨沉默了片刻，才轻声说：“可能吧。没事的，睡一觉就好了。”她反过来握了握肖霄的手，示意他不用担心。
但肖霄心中的担忧却并未减少。他看着苏晨在黑暗中依旧难掩憔悴的侧脸，想起她这些年独自承受的一切，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责任感油然而生。身体的创伤可以愈合，心灵的创伤呢？那些长期的、巨大的精神压力，是否已经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更深层、更隐蔽的伤害？
他知道，晓梦那一声自然的“爸爸”，治愈了他心中大半的沉疴旧疾。但苏晨的隐痛，似乎才刚刚开始显现。家庭的温馨氛围之下，新的担忧正在滋生。他紧紧握住苏晨的手，在心中暗下决心，明天，无论如何都要带她去医院，好好检查一下。他不能再失去任何宝贵的东西了，尤其是她的健康。这个家，需要他们三个人，完完整整、健健康康地在一起，才能走向真正的、长久的安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