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长的恐惧与摸索中,终于有观察入微的医者与学者,在排除了所有已知的传染途径后,注意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共同点:所有患者,无论贫富贵贱、身处何地,在发病前都曾暴露于白日天空之下。而病情的严重程度,似乎与暴露的时间长短和光照的强烈程度隐隐相关。
一个石破天惊、最初无人敢信,却又似乎是唯一解释的推论,被颤抖着提了出来:
元凶,并非瘟神,而是他们自出生起便从未怀疑过、赖以生存的——太阳之光。
是阳光,变成了无形无质、却能焚肌蚀骨、致人死地的毒药。
这一结论太过骇人听闻,几乎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。然而,随着更多的证据被收集——例如,夜间工作者发病率极低;完全避光生存者能得以幸免;甚至有人用厚重的黑布严密遮蔽门窗后,家中的疫情便真的停止了蔓延——这残酷的真相,最终被各方艰难地论证并接受。
太阳,这轮曾经孕育万物、给予世间光明与温暖的亘古恒星,在人界最为虚弱的这个时代,竟向生活在其下的子民,投下了致命的毒焰。
天地失衡,九泉枯竭,灵气散逸,或许导致庇护人界的某种天然屏障减弱乃至消失,使得太阳光芒中某种原本被过滤或中和掉的致命特质,毫无阻拦地倾泻而下,化为了灭绝性的力量。
这,便是分身在那万载孤寂守护中,所窥见的、人界灾劫的又一重可怕面相。不仅仅是修行的末路,更是生存根基的崩塌。阳光带来的不再是生机,而是广泛性的、无法躲避的……剥皮蚀骨之痛与死亡。
正是在这无边绝望、日月皆毒的至暗时刻,天空,出现了“神迹”。
一道身影,毫无征兆地悬浮于灰蒙蒙的天幕之下,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晕,驱散了少许令人窒息的死寂。起初,地面之上蜷缩在废墟与阴影中苟延残喘的人们,只是麻木或略带惊奇地抬头仰望——又一个能飞的修士?在这末世,似乎也不算太过稀奇。
然而,接下来发生的一幕,彻底击穿了他们早已脆弱不堪的认知。
只见那人影缓缓抬手,口中诵念着晦涩难懂却威严无比的字句。霎时间,风云变色!原本凝滞污浊的空气开始流动,汇聚成清凉的风;铅灰色的厚重云层被无形之力拉扯而来,相互碰撞,发出沉闷的雷音;紧接着,淅淅沥沥的雨水竟真的从天而降,并非带着腐蚀性的酸雨,而是久违的、清澈的、蕴含着微弱生机的甘霖!
他挥手间,电蛇在其指间缠绕跳跃,驯服如宠物;他意念动处,笼罩一方的炽烈阳光竟能被暂时驱散,投下可供短暂活动的阴影区域。
呼风唤雨,驱雷策电!
这在灵气鼎盛时期或需高深修为才能施展的手段,在如今这彻底枯竭、法则紊乱的末世,简直如同创世神只般的伟力!
绝望中的人们,如同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,几乎瞬间便被这无法理解的力量所征服。残存的城市、聚落中,无数人挣扎着爬出藏身之所,跪伏在泥泞与雨水之中,向着空中那身影顶礼膜拜,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希望之光。
那自诩为神者,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透过风雨雷声,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:
“可怜的羔羊们,你们所受的苦难,我已知晓。你们并非遭受瘟疫,而是身处炼狱,正承受着‘热射病’的折磨!”
“此非邪魔作祟,乃天地失序,酷热高温引发尔等体内调节失衡,热量积郁无法排出,最终灼毁经脉,侵蚀神智!”
他的话语,为这无法理解的恐怖灾难提供了一个看似“科学”却又充满神秘色彩的解释(“热射病”一词对古人而言本就陌生而权威)。“高温”、“体温调节”、“神经器官受损”这些词汇,精准地描述了症状,却又巧妙地避开了阳光本身已成为毒药的真正根源,更将原因归结于抽象化的“天地失序”与“炼狱”环境,无形中强化了他作为“洞察者”与“救世主”的形象。
于是,在展现“神迹”之后,他又给予了“知识”的启示。力量与解释的双重加持,几乎毫不费力地笼络了绝大多数幸存者的心神。一个能够在末日呼风唤雨、并能说清他们痛苦根源的存在,不是神,又是什么?
信仰的种子,在这片绝望的焦土上,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滋生。
那自天而降的“神”,在初步收获了凡人的敬畏与信仰后,并未止步于展现神迹与给予解释。他宣称,慈悲并非空言,救赎必将降临。于是,他派出了两位被称为“神只”的使者——安基与安利尔。
这两位使者同样拥有凌空飞行的能力,周身闪烁着非人般的冷冽光华。他们降临于几座残存的最大人类聚集地上空,无视了下方的震惊与膜拜,开始执行那“神”的意志。
只见安基与安利尔手中持有奇特的、非金非石的器物,它们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。随着器物的激活,巨大的、半透明的能量护盾如同倒扣的巨碗,缓缓自城市边缘升起,最终在高空合拢,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。
奇迹发生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