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荒的晨光漫过魔巢废墟时,林越正用鸿蒙剑意梳理最后一缕残留的魔气。新生的醒神草顶着露珠,从焦黑的岩缝里钻出来,叶片上的灵光与他掌心的剑意轻轻共鸣。青禾带着护道军在不远处夯筑传道阁的地基,木槌撞击石桩的声响沉稳有力,与青云山传来的钟鸣遥相呼应——仙武联盟的旗帜已在中武仙域十六界升起,可林越望着指尖流转的灵光,却总觉得那道“守护”的道韵里,缺了些能落地的温度。
识海面板上,大罗道果15.1%的进度条已停滞三月。他斩杀过天魔先锋,净化过灵脉,传道千万修士,可“守护”二字在他心中,始终带着仙域灵光的疏离感。就像玄清掌门送来的传讯玉符,虽刻满关切,却不及凡界粗瓷碗里的一碗热粥来得真切。
“师父,您又在琢磨道儿了?”孙悟空蹲在灵泉边,金箍棒已化作一根普通的竹棍,正帮护道军的小弟子挑水。他突然金睛一凝,指向泉眼上方的虚空——那里的空气正泛起涟漪,像被石子搅乱的水面,“俺感觉到股活气,比风云世界的江湖还纯,连半点灵气都没有,倒像……像说书人讲的‘凡人窝’。”
林越指尖轻触涟漪,识海瞬间弹出提示:【检测到低维无武凡界“大靖王朝·清溪村”,世界法则:无灵气、无修士、无超凡力量,仅存凡人生命周期(生老病死、悲欢离合)。触发道果沉淀任务:以凡人之身体验凡俗生活,感悟“守护”的烟火本质,任务奖励:大罗心境+0.1%】
“我们去看看。”林越收起鸿蒙大罗剑,体内仙韵彻底收敛,皮肤变得粗糙,掌心泛起薄茧——那是他刻意模拟的凡人肌理。“悟空,你化作十三四岁的顽劣少年,叫‘石猴’,别用神通,连筋斗云都不许翻;八戒,你的钉耙变作铁锅,做个走街串巷的厨子,名字就叫‘朱老憨’;沙僧,投影石改作木匣,装些针线草药,扮成游方郎中‘沙老实’。”他看向聂承影与步沧澜,“仙武阁交给你们,若有天魔异动,传讯玉符会直接关联我的识海。”
聂承影抚过流云剑上的青云纹,剑声清越如送别:“师父放心,弟子已将‘仙武剑典’传至各传道阁,护道大阵可联动七十二城灵气,万无一失。”步沧澜周身龙元内敛,化作沉稳青年:“弟子会盯紧南荒余孽,您安心沉淀心境。”
穿过空间涟漪的刹那,林越被一股混杂着泥土、麦香与牛粪的气息包裹。没有灵光,没有剑鸣,只有脚下松软的黄土硌着脚掌,远处青瓦白墙的村落卧在夕阳里,炊烟像淡墨画在橙红的天幕上。田埂上,一个扛锄头的农夫正哼着小调,牛背上的孩童晃着脚丫,手里攥着半块麦饼,笑声惊飞了田埂边的蚂蚱。
“这破地方连灵气都没有,俺的雪莲酱都没法催发香味!”猪八戒捏着鼻子,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——村口一户人家的烟囱里飘出炖肉香,勾得他直咽口水,“不行,俺得去问问,这肉是咋炖的,没灵火咋能这么香?”说着就扒着篱笆凑过去,差点被院子里的大黄狗追得跳脚。
林越笑着摇头,刚要跟上,就听见老槐树下传来争执声。几个梳着总角的孩童围着一个瞎眼阿婆,阿婆坐在小马扎上,手里的纺车转得飞快,棉线在她粗糙的指尖游走,织成的土布虽粗,却透着规整的纹路。“阿婆,再讲个孝子采灵芝的故事呗!”一个穿红袄的小姑娘晃着阿婆的袖子。
“瞎老婆子,还讲故事骗小孩!”一个穿粗布短褂的少年突然冲出来,一把抢走阿婆腿上的布团,“你纺的布硬得能磨破手,镇上的布庄都不收,还想换米?做梦!”他抬腿踢倒纺车,木头零件散了一地,阿婆摸索着去捡,却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,枯瘦的手被木刺扎出了血。
“你找死!”孙悟空(石猴)眼一瞪就要冲上去,手腕却被林越死死按住。林越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:“用拳头解决不了凡人的问题。”他快步上前,先扶起阿婆,又蹲下身捡散落的棉线与木零件,指尖划过阿婆流血的手,用干净的衣角轻轻擦去血渍。
“多谢小伙子。”阿婆眨着空洞的眼睛,握住林越的手——那双手布满老茧,指关节因为常年纺线有些变形,却格外温暖,“那是村东头的狗剩,爹娘在两年前的旱灾里没了,跟着瞎眼奶奶过活,被惯得没了规矩。”她摸到地上的碎木,叹了口气,“这纺车是我当家的留下的,他是守河工,十年前涨大水,为了堵决口,被浪卷走了……就剩这纺车,能换点米给我这瞎老婆子糊口。”
林越心头一酸。他捡起断裂的木轴,发现是榫卯结构松脱了。他走到老槐树下,折下一根柔韧的槐枝,用随身携带的小刀(凡人用的铁刀,非法宝)削成楔子,又从自己的粗布衣裳上撕下布条,蘸了点田埂边的泥水,将木轴对齐、楔紧。不过半柱香的功夫,纺车就恢复了原样,转动起来时,线轴发出“嗡嗡”的轻响,比之前更顺滑。
“您试试。”林越将纺车递给阿婆。阿婆握住摇柄,指尖划过熟悉的木纹,突然哽咽起来:“和我当家的在时一模一样……小伙子,你是个好人。我叫王阿婆,住村西头的土坯房,家里还有间空屋,你要是外来投亲的,就住我家吧,粗茶淡饭管够。”
林越刚要道谢,就瞥见树后探出个脑袋——是狗剩,他手里还攥着抢来的布团,脸上满是愧疚,却嘴硬地喊道:“谁要你多管闲事!这老婆子的布就是没人要!”话刚说完,就被孙悟空扔过去的土块砸中后脑勺,“你这坏小子,欺负瞎眼阿婆,俺揍得你哭爹喊娘!”
“石猴,别闹。”林越叫住孙悟空,转头看向狗剩,从怀里摸出半块麦饼——那是刚才路上捡的,还带着余温,“布好不好,要看织布的人用不用心。你看阿婆的手,都是纺线磨的茧,比你捡的石头还硬,这布里都是她的力气,怎么会没人要?”他把麦饼递过去,“饿了吧?先吃,吃完帮阿婆把布送去过秤。”
狗剩盯着麦饼咽了咽口水,犹豫了半天,还是跑过来把布团塞给阿婆,抓起麦饼就往村东跑,跑远了还喊:“我才不是要帮她!是怕你又多管闲事!”
王阿婆笑得眼角起了褶:“这孩子,心不坏,就是缺人教。”她牵着林越的手往村西走,“我们清溪村,以前是水陆码头,热闹得很,后来运河改道,又闹旱灾,年轻人都逃荒去了,剩下的都是舍不得祖宅的老骨头。”
王阿婆的家真的很简陋:土坯墙是用麦秆混着黄泥糊的,屋顶盖着茅草,墙角堆着晒干的柴火,院子里种着几棵青菜和一架丝瓜,藤蔓顺着竹架爬满了屋檐。空屋在东厢房,虽小却干净,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,还放着一床打了补丁的旧棉被。“这是我儿子以前住的屋,他跟着逃荒队走了,就没回来过……”阿婆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说不定,在哪个地方讨生活呢。”
当晚,猪八戒就用王阿婆给的半袋糙米,在村口支起了大锅。他没用雪莲酱,而是挖了些野姜、野葱,又从河里摸了几条小鱼,熬了一锅野菜小鱼粥。粥香飘满了半个村子,第一个来的是村长赵老伯——一个皮肤黝黑、背有点驼的老人,手里还拿着一壶自酿的米酒。“听说来了外乡的厨子?我来尝尝手艺。”
赵老伯喝了一碗粥,眼睛一亮:“老憨啊,你这粥熬得好!米烂菜鲜,鱼也没腥味,比镇上的酒楼还香!”他放下碗,叹了口气,“村里好久没这么香的粥了,旱灾那年,连观音土都吃不上。”林越这才知道,赵老伯以前是守运河的老兵,洪水时救过全村人,后来运河改道,他就留了下来当村长,守护着剩下的村民。
沙僧则背着木匣,帮隔壁的李大叔家修屋顶。李大叔的媳妇生了场病,家里的顶梁柱就倒了,屋顶漏雨好几天,床都被淋湿了。沙僧没用神通,就用村里的茅草和黄泥,一点点把漏雨的地方补好,还帮李大叔劈了一院子柴火。“沙郎中,你真是好人。”李大叔的媳妇躺在床上,虚弱地说,“我家囡囡发烧好几天了,镇上的郎中要五文钱诊费,我们实在拿不出来……”
沙僧连忙打开木匣,拿出自己采的柴胡和甘草,又用温水调了点蜂蜜,给囡囡喂下去。“这药是凉性的,能退烧,明天我再来看她。”他又从怀里摸出几文钱——那是猪八戒卖粥赚的,“您买点米,给孩子熬点稀粥。”
孙悟空则成了村里孩童的“孩子王”。他不用神通,就凭着跑得快、会爬树、能抓田鼠,赢得了孩子们的崇拜。他教孩子们用泥巴做“泥炮”,用柳条编帽子,还带着他们在田埂上比赛跳远。不过一天,他就和孩子们混熟了,连最内向的阿丫都愿意跟着他跑。
第二天一早,林越被鸡叫吵醒。他换上阿婆找的粗布短褂和草鞋,刚走出院门,就看到赵老伯扛着锄头走来,手里还拿着一把新的镰刀。“阿越,村南的早稻该割了,跟我去地里吧,管饭!”
稻田在村南的河湾处,水刚没过脚踝,泥里混着稻根的清香。林越接过镰刀,学着赵老伯的样子弯腰割稻:左手揽住稻秆,右手镰刀贴着地面一拉,金黄的稻穗就落进怀里。可他刚割了三把,手心就磨出了水泡,镰刀也没拿稳,割破了手指,鲜血滴在泥里,很快被稻根吸收。
“歇会儿,别逞强。”李大叔走过来,递给他一个粗陶碗,里面是凉白开,“第一次割稻都这样,我刚学的时候,手都磨掉一层皮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里面是晒干的蒲公英,“这是止血的,嚼烂了敷上,好得快。”
林越坐在田埂上,嚼着蒲公英,味道苦涩却透着清凉。他看着远处的景象:赵老伯弯腰割稻的动作很稳,每一刀都恰到好处,汗水顺着他的脊梁往下淌,却每隔一会儿就直起身,对着田里的村民喊“慢点割,别累着”;李大叔背着半捆稻穗往打谷场走,脚步有点沉,却在路过自家田埂时,对着屋里喊“囡囡,爹给你摘了莲蓬”;田埂上,孙悟空带着孩子们提着水壶跑来跑去,给爹娘送水,阿丫把一个剥好的莲蓬塞给林越,“林大哥,甜的。”
中午歇晌时,猪八戒的粥摊前挤满了人。他不仅熬了粥,还用地里的南瓜做了南瓜饼,用野枣熬了甜汤。“赵伯,您多吃点!”他给赵老伯塞了两个南瓜饼,“您年纪大,别太累着。”赵老伯咬着南瓜饼,笑得合不拢嘴:“老憨啊,你要是留下来,村里的姑娘都要抢着嫁给你!”
“俺才不要娶媳妇!”猪八戒摆摆手,“俺要跟着俺师父,走遍天下吃好吃的!”话刚说完,就被林越敲了脑袋:“好好熬粥,别胡说。”
歇晌时,赵老伯说要给村里的学堂修屋顶,林越这才知道,村里的学堂在旱灾时塌了一半,先生也跟着逃荒去了,十几个孩子只能在破庙里上课,用石头当桌子,树枝当笔,在地上写字。“娃们要是没书读,以后就只能脸朝黄土背朝天,跟我们一样苦。”赵老伯叹了口气,“可修学堂要花钱,买课本也要钱,村里实在拿不出来。”
“老伯,我来教孩子们读书吧。”林越放下碗,“我以前读过几年书,教孩子们认字、算数没问题。”
学堂就在村北的破庙里,屋顶漏着光,四壁漏风,桌椅都是用石头搭的。林越找沙僧帮忙,用修屋顶剩下的木料做了块黑板,又用木炭当粉笔,还找了些废纸(村里仅有的几张),裁成小本子,给每个孩子发了一本。“今天我们先学自己的名字。”林越在黑板上写了“林越”两个字,“这是我的名字,‘越’是超越的越,意思是遇到困难,要努力超越它。”
狗剩也来了,躲在最后一排,低着头不敢看林越。林越点名让他上来写名字,他支支吾吾半天,脸涨得通红。“别怕,我教你。”林越走过去,握着他的手,一笔一划地写“狗剩”,“‘狗’是小狗的狗,‘剩’是剩下的剩,这是你爹娘给你的名字,他们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,比谁都顽强。”
狗剩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,砸在木板上:“我爹娘……在旱灾里把最后一块饼给了我,他们自己饿死了。”他哽咽着,“我奶奶说,我是扫把星,克死了爹娘,所以没人愿意跟我玩。”
林越蹲下身,看着他的眼睛:“不是的。”他指着窗外的稻田,“你看那些被风吹倒的稻子,它们没有死,而是把根扎得更深,最后还是长出了稻穗。人也一样,遇到难处不是你的错,能好好活着,就是对爹娘最好的报答。”他从怀里摸出个用竹片做的哨子,递给狗剩,“这个给你,以后谁欺负你,就吹哨子,我和石猴都会来帮你。”
从那天起,狗剩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学堂,帮林越擦黑板、摆石头桌椅,还把自己捡的野果偷偷放在林越的讲台上。林越教他认字,他就帮林越割稻、喂猪,傍晚还跟着林越去王阿婆家,帮阿婆挑水、劈柴。有一次,村里的二娃子嘲笑狗剩是“扫把星”,狗剩没吵架,而是吹了哨子,孙悟空立刻冲过来,把二娃子的泥炮都踩碎了,“再欺负狗剩,俺揍扁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