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冬的北风裹着棱角分明的雪粒,刮在人脸上像被碎瓷片划似的,疼得人忍不住缩脖子。林越跟着队伍走在前往襄阳的官道上,玄色劲装外裹了件浆洗得发硬的粗布棉袄,领口和袖口的棉花都露了出来,却还是挡不住钻骨的寒意——呼气时吐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,就冻成了细碎的霜花,落在眉梢上,没多久就积了层薄白。
队伍里除了扛着长枪的义军士兵,还有不少挎着布袋的丐帮弟子,布袋里装着炒米和草药,沉甸甸的压得肩带陷进肉里。他们脚踩在冻得发硬的积雪上,每一步都陷下去半寸,“咯吱”声裹着雪粒,在空旷的官道上格外清晰,连喘气都透着急促——从临安出发时,襄阳守将吕文德的急信已递到第三封,信上的字迹一次比一次潦草,最后一封里说蒙古军围了襄阳半月,汉江粮道被断,守军伤亡过半,城里的存粮只够撑三日,再等不到援军,“恐襄阳城破,百姓遭屠”。
“前面就是襄阳城了!”郭靖突然勒住马缰,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。林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雪幕中隐约能看到襄阳城的轮廓——青灰色的城墙像条冻僵的巨龙,趴在汉江边上,城头上的“吕”字战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疲惫;城下放哨的士兵裹着打了补丁的铠甲,铠甲边缘结着冰碴,他们背靠着城墙跺脚取暖,手里的长枪斜杵在雪地里,枪尖上的寒光在雪雾里闪着冷意。
刚到城下,吊桥“嘎吱嘎吱”地放了下来,守将吕文德就带着几个亲兵匆匆迎了上来。他的盔甲上凝着层黑褐色的冰壳,那是干涸的血迹冻成的,眼眶深陷得像两个黑洞,下巴上的胡茬结着白霜,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郭少侠、洪老前辈!你们可算来了!蒙古军每日天不亮就来攻城,冲车撞得城门都裂了缝,投石机砸得城楼上的箭楼塌了一半……咱们的守城木箭快用完了,士兵们一天只敢喝两碗稀粥,再这么耗下去,这襄阳城……”他说到最后,声音都发颤,握着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黄药师没多说话,走到城墙边,眯着眼望向城外——蒙古军的营帐像无数只黑色的蚂蚁,从城下一直铺到汉江边上,望不到头。帐外的篝火在雪夜里泛着淡红的光,偶尔能听到战马的嘶鸣,还有蒙古兵粗犷的吆喝声,顺着风飘过来,带着股蛮横的杀气。“守将莫慌,”他从怀中掏出张折叠整齐的羊皮图纸,图纸边缘被磨得发毛,显然是翻看过很多次,“这是桃花岛的‘连环弩’图纸,不用精铁,普通熟铁就能造,射程比你们的步弓远三倍,一次能射五支箭。让铁匠铺连夜赶工,我让蓉儿的侍女们去帮忙,明日清晨应该能出五十架。”
洪七公也拍了拍吕文德的肩膀,酒葫芦在手里转了个圈,却没打开:“老叫花子早让丐帮的弟子从汉江支流走暗礁水道运了粮食——蒙古兵不熟水道,只封了主航道,今夜三更就能到。我再让弟子们在城外挖些‘梅花陷阱’,铺上积雪伪装,陷阱里插些削尖的硬木,木尖淬了桃花岛的‘麻沸散’,蒙古军的冲车一来,保管让他们陷进去拔不出腿!”
郭靖跟着吕文德去查看城防——城门内侧用粗木顶着,木头上有明显的撞痕,城楼上的箭楼塌了一角,碎木和砖石堆在雪地里,几个士兵正冒着寒风修补;林越则留在城外的练兵场,这里原是襄阳城的校场,此刻挤满了刚招募的新兵,足有五百多人。他们大多是襄阳城里的百姓,有十六七岁的少年,脸上还带着稚气,手里握着比自己还高的锈刀;有五十多岁的老兵,原是退伍的禁军,此刻重新披甲,铠甲上的铜扣都生了锈;还有些农夫,手里握着削尖的木棍,甚至还有人扛着锄头,站在雪地里瑟瑟发抖,脚边的雪被踩得一塌糊涂,显然没受过半点军旅训练。
“林少侠!”吕文德的副将周武匆匆跑过来,他的左臂吊在胸前,绷带里渗着淡红的血,显然是之前攻城时受的伤,“这些百姓都是自愿来守城的,可他们连怎么握刀都不知道!昨天蒙古军的骑兵冲过来,有个后生吓得刀都掉了,当场被马踩伤了腿……这要是真打起来,他们怕是连自己都保不住,更别说守城了!”
林越望着雪地里的人群,心里忽然有了主意——他练的九阴劲虽讲究内力,可卸力的原理本质是“借势”,基础搏杀招法也重实用而非花哨。不如把这些技巧简化成“不用内力也能学的笨办法”,教给士兵们,不用追求招式好看,只要能保命、能杀敌就行。“周副将放心,”他走上练兵场中央的土台,土台上的积雪被踩成了冰,滑得很,他站稳后拍了拍手,声音不算大,却借着风传得很远,“大家安静些!我教你们的招式,不用花大力气,也不用记复杂的套路,只要记住‘卸、挡、刺’三个字,就能对付蒙古兵!”
他话音刚落,人群里就有人小声议论——一个穿着破棉袄的少年攥着刀,小声跟旁边的人说:“真的假的?蒙古兵那么壮,咱们这点力气,能行吗?”林越听到了,却没解释,只是对着人群喊道:“哪位兄弟愿意上来试试?”
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里钻了出来,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,个子才到林越的胸口,手里握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,刀身上有个明显的缺口,刀柄用布条缠着,显然是用了很多年。“我来!”少年声音有点发颤,却还是把刀握得紧紧的,“我叫狗蛋,我爹是城里的屠户,去年被蒙古兵杀了……我想杀蒙古兵,为我爹报仇!”
林越点点头,站在狗蛋对面,双手背在身后:“你试着用刀砍我的肩膀,不用怕,我不会伤你。”狗蛋犹豫了一下,深吸一口气,双手握着刀柄,使出全身力气砍向林越的左肩——刀刚到半空,林越突然抬手,用食指和中指轻轻碰在刀背上,不是硬挡,而是顺着刀砍来的方向往斜下方一压,同时轻声说:“顺着力气走,别硬顶。”
狗蛋只觉得手里的刀突然变轻了,力道像被什么东西引走了似的,“哐当”一声砍在雪地里,震得他虎口发麻,雪沫溅了一脸。“这……这就卸力了?”狗蛋瞪大了眼睛,不敢相信。
“对,”林越笑着把刀捡起来,递给狗蛋,刀身还沾着雪,“蒙古兵力气大,硬挡肯定不行。他们砍过来时,你们就像我这样,用刀背轻轻往旁边拨——不用使劲,就像拨开水里的草似的,卸去他们的力气,再趁机刺他们的腰侧。你们看,蒙古兵穿的护心镜只护前面,腰侧是软甲,一刺一个准。”他说着,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腰侧,“就这里,用巧劲,不用花大力气。”
接着,他又教众人“挡”的技巧——用木棍或刀背挡蒙古兵的长枪时,要往斜上方挡,顺着枪杆的力道走,就像推磨似的,把长枪引到旁边,再用脚绊对方的马腿;“刺”的技巧则更简单,瞄准蒙古兵的马肚子,那里的马铠薄,只要用木棍或刀刺进去,马一疼就会受惊,骑兵自然会摔下来。为了让大家更清楚,他还找了个木凳当“马”,让周副将拿着长枪当“蒙古兵”,亲自演示了一遍:周副将的长枪刺过来时,林越用木棍斜着一挡,顺势把长枪引到旁边,同时脚一伸,踢在木凳腿上,“马”立刻倒了,引得众人一阵惊呼,之前的紧张感消了不少。
为了让士兵们快速掌握,林越把五百人分成十组,每组五十人,选一个稍有力气、有经验的人当组长——选的大多是打过猎的猎户、屠户,还有退伍的老兵,比如狗蛋那组的组长,是个叫王大叔的农夫,之前在山里打过熊,力气大,也懂怎么用巧劲。林越先把“卸、挡、刺”的技巧教给组长,再让组长带组员练,自己则在各组间穿梭指导。
王大叔练了三次还是不会卸力,急得满头大汗,雪落在头上都没察觉,他握着木棍的手背上满是老茧——那是常年种田磨出来的,此刻却因为紧张,新磨出了几道红痕。“林少侠,我这手太笨了,总找不准力道……”王大叔不好意思地说。林越笑着摇了摇头,走到他身边,握着他的手,一点点教他调整姿势:“大叔,不用使劲,就像你在田里拔草似的,轻轻一拉就起来,不是硬拽。你看,对方的刀砍过来,你就像拔草一样,顺着方向轻轻一拨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