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血雾里有细小的光线在流动,像血脉在跳动。
一只乌鸦落在殿前,它的羽毛全是暗红。
嘴里叼着一封信。
信是用人皮缝的,封印上刻着血族真王的印章。
那印记,绿锌魔王太熟悉——
那是他父母死时,印在地上的符纹。
他一眼就认出。
他伸手接过,手指微微颤抖,却没让人看见。
周围的侍卫全都低下头,不敢呼吸。
绿锌魔王指尖一抹,血封自裂。
淡淡的腥气立刻弥漫全殿。
信封中只有一张纸。
上面用猩红的血写了几行字,笔迹锋利得像刀:
“小鬼头,你长大了。
三十年了,你还记得那一夜的味道吗?
你母亲的血,是我所见最纯净的血。
可惜,你的血,却混着她的怨与痛。
若想知道她为何被选中——
来‘血影之渊’。
或许,你会发现,你恨的那一切,
从来都不是我。”
——署名:夜魇·奥撒。
绿锌盯着那张信纸,指节一寸寸发白。
他的胸口像被刀从内里剖开。
“她……被选中?”
这几个字像诅咒一样在脑中回荡。
他想起母亲的笑,想起她手中那瓶“净血灵液”。
那瓶灵液,父亲当年称它为“净血的终式”。
——若施术失败,灵魂会被吸入“血影界”。
他突然意识到,
那瓶灵液,母亲从未让他碰。
他猛地起身,灵气炸裂,殿宇震荡。
“传瓜哥——!”
“?!”手下正欲起身,又想发问,又不知道该不该问。
见手下一脸迟疑,他补充道:“就是致命铁手。”
“是!”
片刻后,白发的老人推门而入。
他看起来比前几日更憔悴,
眼里有种长年压抑的痛。
“吾王,您唤我?”
“别装疯卖傻了,瓜哥。”绿锌魔王邪魅一笑,一脸嘲讽的看着眼前这位老人。
“你那股熟悉的味道,不是毁容了就能消除的。”
“?!!”致命铁手两只铁手瞬间发冷,像伸进冰箱急冻里似的。
“桀桀桀桀——你待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,以为我还是小孩那么好骗吗?”
“主子英明!”
“少拍马屁了。”绿锌将信纸丢到他面前。“还认得字的话就自己看。”
瓜哥接过信,一眼看到血印,整个人一震。
“……奥撒……”
绿锌盯着他,眼神如刀:“他说——我娘是被‘选中’的。
这是什么意思?”
瓜哥的唇微微抖动,最终闭上眼。
“主子,那一夜,你母亲——确实自愿留下。”
空气顿时冻结。
绿锌魔王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:“你说什么?”
“她知道血族要的不是你父亲,而是她。”
瓜哥的声音沙哑,“因为她身上,有着……极其罕见的灵血体质,
那是‘净血术’真正的源头。”
“大胆!”绿锌魔王怒吼,掌心的魔焰瞬间燃起,“你现在吹牛都不用打草稿了是吧!?”
瓜哥没有退,反而跪下。
“我当年本想告诉你真相,但你太恨了,太痛了……她留下,是为了保你一命。”
殿中寂静。
只有魔焰在燃,发出低低的“嘶嘶”声。
绿锌的喉结一动,像吞下一块石头。
“你是说……那一夜,是她……自己自愿留下的?”
“是。”
啪!
绿锌一掌拍碎王座,血焰炸裂,整座殿宇震荡。
“为什么骗我!?”
“因为你若知道真相,会疯。”
“你就不怕我现在疯吗?!”
瓜哥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深深的悲哀。
“你这一生的恨,全建立在误会上。”
绿锌浑身颤抖,额角青筋暴起。
“那奥撒为什么要写信?”
瓜哥抬起头,喃喃道:
“因为——血族真王从未杀过她。”
绿锌魔王怔住。
世界像静止。
“你说什么?”
瓜哥低声道:“那一夜,她用‘净血终式’,把自己的灵魂化作封印,封进血影界。
奥撒——是被封印者。”
绿锌的脑中“嗡”的一声。
所有记忆翻涌。
母亲的笑、父亲的怒、血的味道、废墟的冷雨——全都交织成光与影。
他忽然想起母亲临死前的那句话:
“不要恨任何人。”
原来,她早知道这一切。
她不是被害者,而是牺牲者。
那封信里的一句话忽然变得刺眼:
“你恨的那一切,从来都不是我。”
他猛地抓住瓜哥的肩膀,
“血影之渊在哪?”
“那是血族禁地,活人去不得。”
绿锌冷冷一笑,
“我早就不是活人。”
夜深。
炼血殿的风穿过破碎的门楣,吹动那封信。
信纸的血字像在微微蠕动,仿佛还活着。
绿锌魔王披上黑袍,肩上的龙骨铠闪着暗红光。
他回头,看着跪在地上的瓜哥,挥起右手告别——这只手臂和他的身体显得格外不搭,因为这只手就是从龙族战士飞蚁身上砍下,再装在他自己身上来的。
“你守好炼血城。若我三日不归——”
瓜哥抬起头:“那该如何?”
绿锌魔王的目光冷静如冰。
“焚毁此地。别让任何人,找到我的骨灰。”
瓜哥张口,想喊住他。
但绿锌魔王已经走远。
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,像一面破碎的旗。
天边,一道血色的裂缝在缓缓张开。
那是通往“血影之渊”的入口。
他走入裂缝。
光与影在他身后合拢。
那一刻,天地像屏住呼吸。
血月重新升起,照亮他孤独的背影。
炼血城寂静。
瓜哥站在殿门口,
看着那道血月的光吞噬了天际。
他喃喃自语:
“孩子,你终于要去见她了。但愿,这次,她还记得你是谁。”
风掠过废墟。
那封血信被吹到半空,
血字缓缓渗开,重新组成一句新的话——
“欢迎回家,孩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