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坊内只剩下他一人,灯火摇曳,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他想起多尔衮上一次召见他时的情景,摄政王虽然没有再厉声斥责,但那冰冷的眼神和“朝廷不养无用之人”的敲打,比任何怒骂都让他感到压力如山。
他戎马半生,降清后更是凭借战功和对火器的一定了解,被委以管理火器局的重任,地位超然。本以为凭借大清的国力,仿制甚至超越刘体纯的火器只是时间问题。
可如今,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。他和他的团队,连同那些被视为技艺权威的西洋传教士,在刘体纯展现出的技术面前,简直如同蒙昧孩童。
“刘体纯……你究竟是何方神圣?”孔有德喃喃自语,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。
他意识到,这已不仅仅是工匠技艺的差距,而是一种根本性的、知识层面的代差。对方掌握着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原理和材料。
这种差距,并非靠严令督促和重赏之下就能弥补的。
它像一道无形的鸿沟,横亘在清军与沧州军之间,也横亘在他的前途命运之上。若无法跨越,大清的铁骑在未来战场上,恐怕仍要面对单方面被屠戮的惨状。
他一直不明白,这个刘体纯以前就是闯营中一个小头目。有点勇力,又不是顶尖战将。怎么一出来单干,马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。
大字都不识几个,现在竟然天文地理没有不懂的。
就说这枪炮吧!虽说掳走京城火药局五百工匠,可那工匠什么水平,他孔有德一清二楚。
说句不客气的话,孔有德自己的水平不比他们差。
“莫非是?莫非是……,这小子碰到过什么神仙?”
想到这里,孔有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。
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,只觉得前路也如同这夜色一般,迷茫而沉重。天空中似乎有样东西,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仿制工作陷入了彻底的僵局,而他,似乎已经走到了智慧的尽头,束手无策。
“必须另想它策!”孔有德下了决心。
孔有德知道,单凭大清的力量,再加上几个传教士,依然于事无补。
啥叫“黔驴技穷”?孔有德扎扎实实理解了!
但他不甘心,他的荣华富贵,他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这火药工坊上。
研制出新型火器,打败刘体纯等势力,大清一统天下,他必定是居功至伟,荫蔽子孙。
否则,一旦刘体纯这些人得了天下,他必定遗臭万年,连带着一家老小也是死无葬身之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