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山之巅的日子,仿佛被拉长了的琥珀,晶莹剔透,流淌得缓慢而宁静。转眼已是他们在此定居后的第一个深秋。平台周围的针叶林染上了厚重的金黄,与远处永不消融的雪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在湛蓝的天幕下,构成一幅浓烈而寂寥的画卷。
欧阳克盘膝坐在屋前光滑的玉石台旁——这是他前些日子好不容易从一处山坳里寻来,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上来的。台上放着一套素白的粗陶茶具,也是他用猎物从山下极远处一个村落换来的。他正专注地用一柄小银刀,将晒干的雪菊和几味在雪山阴面寻到的、带着清冽香气的草药,细细切碎,混合。动作算不上行云流水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与细致。
她则侧卧在旁边一张铺着厚厚雪狐皮的躺椅上,这是欧阳克仿照记忆中江南式样,用寻来的木材和猎得的狐皮亲手做的,虽然有些歪斜,她却似乎很是喜欢。她身上盖着柔软的羊毛毯子,一只手随意地垂在椅边,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毯子边缘的流苏,另一只手撑着头,浅色的眸子望着欧阳克忙碌的动作,目光空蒙,仿佛在看云卷云舒,又仿佛什么都没入眼。
寒风掠过平台,卷起几片金黄的落叶,打着旋儿飘向深渊。欧阳克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她,见她赤足露在毯子外,脚踝纤细雪白,被风一激,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。
他放下银刀,起身走进屋内,很快拿了一双柔软的、用白色兔毛缝制的室内鞋出来。这鞋子做工依旧粗糙,甚至有些肥大,但绒毛厚实温暖。
他走到躺椅边,单膝蹲下,没有说话,只是轻轻握住她微凉的脚踝。她的脚型极美,足弓优雅,趾甲如同淡粉色的贝壳。他动作极其轻柔,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,小心翼翼地将那柔软的兔毛鞋套在她的赤足上。
她垂眸,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,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、试图温暖她的温度,浅色的眸子里,极快地掠过一丝类似于“舒适”的微光。她没有动,任由他摆弄。
穿好鞋,欧阳克抬起头,对上她凝视的目光,微微一笑,伸手替她将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,盖到腰间:“天凉了,当心寒气。”
她依旧没有说话,只是将撑着头的胳膊放下,整个人往毯子里缩了缩,只露出一双望着他的眼睛。
欧阳克重新坐回玉石台前,将切好的雪菊草药放入陶壶,又从一个密封的玉罐里,小心地舀出几勺收集来的、最洁净的顶层雪水,注入壶中。然后,他伸出手掌,悬在陶壶上方,体内那股融合后的力量微微运转,掌心散发出温和的热意,并非灼烧,而是如同冬日暖阳般,缓缓加热着壶中的雪水。
这是他最近摸索出的法子,用自身力量控火烹茶,比寻常柴火更多了一份随心所欲的温和与纯净。
渐渐地,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混合着雪菊清苦与草药冷香的气息,从壶嘴袅袅溢出,弥漫在清冷的空气中。
她轻轻吸了吸鼻子,目光从欧阳克脸上,移到了那冒着丝丝白汽的陶壶上。
欧阳克见她似乎被吸引,嘴角笑意更深,手下控温更加精准。待水将沸未沸之时,他撤去掌力,用一块干净的布垫着,提起陶壶,将微沸的雪水冲入早已放好混合花草的另一个陶杯之中。霎时间,一股更加浓郁醇和的香气爆发开来,带着雪山特有的清寒,又蕴含着阳光与草木的暖意。
他轻轻晃动着陶杯,让茶水稍凉,这才端起,走到她身边。
“尝尝?”他将杯子递到她面前,声音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