硝烟散尽的太行山,迎来了一个格外清冷的早晨。林峰和赵刚没有留在司令部听取那些冰冷的统计数字,而是带着几名警卫员,踏上了前往反扫荡中受损最严重的区域——位于平山与灵丘交界处的“石疙瘩村”的路。
一路行来,满目疮痍。被炮火掀翻的田地,烧得只剩下焦黑框架的房屋,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血腥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。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村民,在废墟中默默地翻捡着,试图找出些许还能使用的家当。他们脸上没有泪水,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,以及看到林峰一行人时,眼中骤然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的复杂光芒——那里面有信任,有期盼,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悲恸。
石疙瘩村的情况更为惨烈。大半个村子已被焚毁,残垣断壁间,幸存的几十名村民正在几位区干部的带领下,清理着瓦砾。一个失去一条胳膊的老汉,用剩下的手死死攥着一把烧焦的麦穗,眼神空洞地望着曾经是家的方向。几个孩子衣衫褴褛,瑟缩在临时用破席子搭起的窝棚下,小脸冻得发青。
看到林峰和赵刚,村长,一位头发花白、背脊却挺得笔直的老党员,踉跄着迎了上来,未语先哽咽:“司令员,政委……你们……你们可来了……”
赵刚快步上前,紧紧握住村长粗糙干裂的手,声音低沉而有力:“老村长,乡亲们受苦了!我们来了,党和纵队,绝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乡亲!”
林峰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焦土,扫过每一张饱经苦难的面孔,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沉甸甸的痛。胜利的喜悦在此刻荡然无存,只剩下沉甸甸的责任。他走到那片窝棚前,蹲下身,摸了摸一个孩子的头,将随身带的干粮塞到他手里。
“孩子,冷吗?”
那孩子怯生生地接过干粮,摇了摇头,又点了点头,最终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。这一哭,仿佛引燃了导火索,周围压抑的哭声顿时响成一片。
林峰站起身,对随行的干部和围拢过来的村民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:“房子,烧了,我们重新盖!田地,毁了,我们重新种!只要人还在,只要咱们太行山的脊梁不弯,天,就塌不下来!我林峰在这里向乡亲们保证,党和纵队,一定带领大家,把家园建得比以前更好!”
林峰的承诺,迅速化为根据地政权高效运转的行动。
救灾如救火。由纵队供给部、地方政府和各级武委会联合组成的“战后救济委员会”立刻成立。一批批从日军手中缴获、以及从根据地库存中紧急调拨的粮食、食盐、布匹,通过支前队伍,火速运往各个受灾村镇。
在石疙瘩村,第一批救济粮和搭建窝棚的木材、茅草当天就送到了。妇女们领到了黑豆和高粱,眼中终于有了点活气。青壮年在干部的带领下,砍树、和泥,开始修建能抵御风寒的简易住房,虽然简陋,但至少是个遮风挡雨的“家”。
卫生队的身影活跃在各个村庄。他们用简陋的器材,为受伤的群众清洗、包扎伤口,用有限的药品治疗疾病,更重要的是,他们指导群众清理水源,掩埋秽物,喷洒石灰水消毒,严防大灾之后可能出现的疫情。一位从北平投奔而来的年轻女医生,不顾自身疲惫,连续数日奔波在各个伤员之间,她的专业和奉献,赢得了乡亲们发自内心的尊敬。
“救灾不救穷”,这是林峰和赵刚的共识。单纯的救济只能解一时之急,恢复生产,让群众自己能“造血”,才是根本。
春耕不等人。尽管许多农具在扫荡中被毁,耕牛被抢被杀,但根据地的组织力量显现出来。政府发放了从敌占区秘密购买和兵工厂简易修复制造的锄头、铁锹。没有牛,人就当牛!各村组织了“互助耕田队”,人力拉犁,口号声响彻山野:“多刨一镐头,多打一升粮,多一分打鬼子的力量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