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张扬跋扈,只剩下无尽的苍凉。
“我爸呢?”
他收敛了笑容,声音又低了下去。
“他……会怎么样?”
这个问题,比他自己的生死,似乎更让他关心。
祁同伟掐灭了烟头,扔进桌上的烟灰缸里。
“赵立春书记的事情,不是我这个级别能操心的。”
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。
“我也没那个资格。”
这句话,像是一根针,轻轻刺了赵瑞龙一下。
是啊。
他忘了。
眼前的祁同伟,再怎么厉害,也只是汉东省的公安厅长。
而他的父亲,是曾经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。
哪怕现在退了,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。
祁同伟看着赵瑞龙变幻的神色,语气依旧平淡。
“不过你放心。”
“到了他那个级别,就算真的倒了,待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。”
“国家会养着他,体面地过完下半生。”
“这,就是规矩。”
祁同伟的话,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,砸在赵瑞龙的心上。
他明白了。
彻底明白了。
他赵瑞龙,是他父亲这盘大棋里,被舍掉的一颗废子。
而他父亲,那位高高在上的赵立春书记,即便满盘皆输,也能安然退场。
这才是真正的权力。
这才是金字塔顶端的人,所拥有的特权。
赵瑞龙的头,深深地埋了下去。
他的肩膀,不再耸动。
他的嘴里,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整个人,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。
祁同伟站起身,最后看了他一眼,转身走出了审讯室。
门外,冰冷的走廊灯光,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……
与此同时。
京平。
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,无声地驶过繁华的长安街,拐进了一条幽深的胡同。
胡同两侧,是连绵的青砖灰瓦,高大的槐树枝丫伸出墙头,在冬日的寒风中轻轻摇曳。
这里的一切,都仿佛与外面的车水马龙隔绝开来,透着一股子厚重而宁静的气息。
沙瑞金坐在后排,闭目养神。
车子在一座不起眼的四合院门前停下。
没有挂任何牌子。
朱漆的大门,显得有些斑驳,门口的石狮子,也带着风雨侵蚀的痕迹。
秘书快步下车,为他拉开车门。
沙瑞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中山装,迈步下车。
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座院子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。
在汉东,他是说一不二的省委书记,手握一省之权柄。
可到了这里,他只是一个前来听候指示的下级。
他深吸一口气,推开那扇虚掩的门,走了进去。
院子里很安静。
地上铺着方方正正的青石板,几株腊梅在角落里含苞待放。
一个穿着旧式棉袄,头发花白的老人,正拿着一把长嘴水壶。
慢悠悠地给廊下的一盆兰花浇水。
沙瑞金的脚步,猛地顿住了。
他的瞳孔,瞬间收缩。
但他怎么也没想到,会在这里,看到这位老人。
高老。
一个在共和国历史上,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名字。
一个曾经叱咤风云,如今早已不问世事,却依旧让无数人高山仰止的元老。
更是他父亲当年的老战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