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审讯的时候,赵瑞龙那小子……疯狗一样乱咬。”
“他说您……说您跟山水集团的高小琴有关系,还在海外……还有一个孩子。”
“他还说,您从山水集团拿过钱。”
说完这番话,潘江海的头垂得更低了,不敢去看祁同伟的眼睛。
他觉得自己像个告密的小人,尽管他汇报的是对厅长的污蔑。
“我认为这是纯粹的污蔑,是想干扰我们办案,动摇您的权威,所以……”
“我就自作主张,没有记录在案。”
他等待着祁同伟的反应。
或许是雷霆之怒,又或许是失望。
然而,祁同伟只是发出了一声轻笑。
那笑声很轻,带着一丝不以为意,甚至还有点……好笑?
“老潘,你糊涂啊。”
祁同伟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,却没有喝,只是在手里把玩着。
“他赵瑞龙是什么人?是犯罪嫌疑人。”
“犯罪嫌疑人为了脱罪,为了报复办案人员,什么话说不出来?”
“他今天说我贪污,明天就能说你杀人,后天就能说李达康书记在外面有十个私生子。”
“这种话,要是都能让我们警察束手束脚,那我们还办什么案子?”
祁同伟放下茶杯,站起身,踱步到窗边,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。
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,他说了什么,你就记什么,原原本本地记下来。”
“一个字都不要改。”
“我倒要看看,他能编出什么花来。”
他的语气平淡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大自信。
“我们是警察,老潘。”
祁同伟转过身,目光锐利如鹰。
“身正不怕影子斜。”
“任何的污蔑和构陷,都不能成为我们畏惧的理由。”
“如果连这点东西都怕,我这个公安厅长,趁早也别干了。”
潘江海怔怔地看着祁同伟,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。
他原以为厅长会关心这个指控的内容,会追问细节,会想办法去“处理”掉这个麻烦。
可祁同伟的反应,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。
那是一种源于绝对实力和清白的坦荡。
是啊,厅长连赵立春都敢动,又怎么会怕他儿子几句疯狗般的攀咬?
是自己,格局小了。
潘江海的脸颊有些发烫,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感到羞愧。
“是,厅长,我明白了。”
“嗯。”
祁同伟点了点头,话题一转。
“赵瑞龙现在关在哪儿?”
潘江海立刻回答。
“按照您的吩咐,案子是厅里直办,所以人一直关在厅里地下那间最高规格的审讯室。”
“地下审讯室?”
祁同伟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。
他走到衣架旁,取下了自己的外套。
朝审讯室走去。
……
汉东省公安厅,地下审讯室。
冰冷的空气里,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潮湿混合的味道。
头顶的白炽灯二十四小时常亮,将整个房间照得没有一丝阴影。
也让人彻底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。
赵瑞龙蜷缩在单人床上,双眼无神地盯着墙壁上那台小小的液晶电视。
电视里没有声音,只有画面。
画面上,他的父亲,前汉东省委书记,如今身居高位的赵立春。
正满面红光地陪同国家领导,出席一场重要的外事访问活动。
电视里的父亲,西装革履,气度不凡,与各国政要谈笑风生。
依旧是那个权柄赫赫,指点江山的赵书记。
而电视外的自己,却穿着一身囚服。
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,成了一个连时间都无法感知的阶下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