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5章 鬼戏台(1 / 2)

夜色如墨,浓得化不开。

庭院里的血月早已隐去,只余一道裂痕悬在天际,像被刀锋划破的旧布。

风停了,灰烬不再飘散,但空气里仍浮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滞重感,仿佛时间本身也受了伤,走得踉跄而迟缓。

陈默跪在原地,指尖还触着那圈灰烬拼出的“还”字。

半截笔画歪斜地延伸出去,像是被谁生生掐断的话语。他没动,也没抬头。

苏明远站在他身后,手死死攥着王铮的肩,目光却钉在陈默背上——那背影太静,静得不像活人。

王铮茫然四顾,右眼眼角那道黑线已悄然蔓延至颧骨,细如蛛丝,却像活物般缓缓蠕动。

“走。”陈默终于开口,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铁锈。

他站起身,胎毛笔收进风衣内袋,动作机械。灰烬被鞋底带起,轻轻扬起又落下,像一场无声的告别。

他没再看那两具黑棺,也没再提林小棠的名字。可每一步,都踩在她消失前的影子里。

三人沉默前行,穿过坍塌的院墙,踏入荒街。月光稀薄,街灯全灭,唯有远处一座建筑轮廓在雾中浮现——青瓦飞檐,朱漆斑驳,门楣上悬着一块褪色匾额:永安戏院。

门口两盏灯笼随风轻晃,火光幽绿,灯纸上隐约可见扭曲的符形,像是用指甲在蜡纸上反复刮刻而成。

没人注意到,陈默左手腕上的红绳,在靠近戏院时微微颤了一下。

“先进去。”陈默低声。

门没锁。推开时,木轴发出沉闷的呻吟,仿佛剧院本身在喘息。

戏院内部出奇完整。红绒座椅整齐排列,幕布低垂,舞台上方垂着一排老式吊灯,灯泡泛着昏黄的光,像是从三十年前直接接通了电流。
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樟脑混着霉味的气息,但更深处,还藏着一丝甜腻——像是脂粉,又像腐烂的花瓣。

陈默从衣袋里取出录音机,按下录制键。磁带缓缓转动,收录着空荡戏院的寂静。

可耳机里,却传来断续的唱腔,咿咿呀呀,是《牡丹亭》的【皂罗袍】。

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……”

声音不从舞台来,而是从四面八方渗出,像是整个建筑在低语。

苏明远握紧配枪,贴墙而行:“没人,可戏在演?”

陈默没答。他盯着舞台,幕布微微晃动,仿佛有人在后头走动。他抬手示意两人停下,自己缓步向前,风衣下摆扫过前排座椅,发出沙沙的响。

突然,幕布一掀。

锣鼓声炸起。

舞台灯火骤亮,照出一整排身着戏服的人影。他们正演到“惊梦”一折,柳梦梅与杜丽娘在花园相会。可那些脸——陈默瞳孔一缩。

全是他见过的。

h-02,h-04,h-06……刑警队失踪名单上的名字,此刻化作生旦净末丑,脸上敷着厚粉,眼神却空洞无神。

他们的动作精准得诡异,每一个转身、抬袖、甩髯,都像被无形丝线牵引,僵硬中透着诡异的协调。

而台中央,一袭白袍的柳梦梅缓缓转身,露出面容。

陈默呼吸一滞。

那不是陌生的脸。他曾在林小棠的旧相册里见过——林小棠的母亲,二十年前溺亡于城西水库的那位妇人。

她嘴角勾起一抹笑,眼角却无笑意。右手腕上,一只银耳环晃动,样式古旧,顶端雕着一只展翅的蝶——与林小棠右肩胎记形状完全一致。

“她……还活着?”苏明远喃喃。

“不。”陈默盯着舞台,“这是‘再现’。某种仪式在复现记忆。”

他正欲上前,忽觉耳畔一静。录音机里的唱腔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杂音,像是无数人同时低语,又像信号干扰的嘶鸣。

“有人在试图接入。”他调低音量,循声望去。

秦月蹲在乐池角落,手里举着手机,屏幕亮着,却满是雪花。她面前摆着一台破旧收音机,外壳裂开,天线歪斜,可指示灯却诡异地闪烁着红光。

“信号在这儿最强。”她头也不抬,“只要连上,就能直播——说不定能传到林小棠那边。”

“别碰它。”陈默快步走来。

可已经晚了。

秦月按下收音机的播放键。

“滋——”

一声尖锐啸叫刺破空气。舞台上的演员集体一颤,动作瞬间错乱。柳梦梅猛地抬头,目光直射乐池。

秦月的身体僵住。她缓缓抬头,眼神涣散,脖颈处皮肤突起,一道暗红印记浮出表面——倒十字形,边缘泛着血光,与她此前直播时摄像头出现的符号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