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经渡让她坐下,伸出手指按在她的太阳穴上,轻轻揉按:“这是湿热上扰清窍所致。莫怕,我给你按按风池、百会二穴,能暂时缓解些。”他的指法轻柔却有力,老婆子起初还皱着眉,片刻后竟舒展开来,嘴里喃喃道:“舒服,真舒服……像是有股凉风从头顶钻进去了……”
周围的人见了,也想让双经渡推拿。他却摇了摇头:“穴位推拿只能治标,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大家都能喝上汤药,用上干净的水。石生采来的药不多,得省着用,先紧着重症的来。”
说话间,负责烧开水的流民提着一个破陶罐过来:“先生,水开了,分给谁先喝?”
双经渡看向那些躺在草堆里、连呻吟都没力气的人:“先给他们。告诉大家,就算没有药,多喝开水也能驱邪。”
陶罐在人群中传递着,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接过,喝一口,再传给下一个。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白开水,此刻竟成了救命的甘露。
夕阳彻底沉了下去,暮色像一块巨大的黑布,缓缓罩住了破庙。石生找来了几盏油灯,昏黄的光线下,艾草的烟雾更浓了,混合着水汽和药草的味道,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息。
双经渡坐在那尊无头菩萨像前,从怀里掏出那本泛黄的《金刚经》。他没有立刻翻开,只是用手指摩挲着封面,仿佛在积蓄力量。过了一会儿,他抬起头,目光扫过庙内每一个疲惫而惶恐的脸庞,缓缓开口诵道:“如是我闻,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,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……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,像一股清泉,淌过每个人的心田。那些原本烦躁不安的人,渐渐安静下来,连咳嗽声都轻了许多。老婆子靠在墙上,闭着眼,嘴角带着一丝安详;抱着孩子的妇人轻轻拍着怀里的娃,眼神里的焦虑淡了些;那个被按过穴位的汉子,竟靠着草堆打起了盹。
石生蹲在一旁,手里攥着一根没烧完的艾草梗,听得入了神。他不懂经文中的深意,却觉得那些字句像有魔力,能让人心里的害怕少一些,再少一些。
不知过了多久,双经渡停了下来。庙内一片寂静,只有油灯燃烧时“噼啪”的轻响,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。
“先生,”石生忽然开口,声音有些发颤,“我爹……我爹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……”他话没说完,眼圈就红了。他入城找爹,找了三天,只在一户人家的院墙外看到过一件眼熟的蓑衣,却不敢去问,怕听到不好的消息。
双经渡看着他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生老病死,如四季轮回,本是常事。但若心有牵挂,便要好好活着,才有机会找到答案。你爹若是知晓你在此处帮了这么多人,定会为你骄傲。”
石生吸了吸鼻子,用力点头:“嗯!我听先生的!”
就在这时,庙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:“先生!先生!快来看看他!他、他好像不行了!”
双经渡猛地站起身,循声冲了过去。只见一个年轻后生躺在地上,脸色发紫,呼吸微弱,嘴角还挂着白沫。石生也跟了过来,看到后生的样子,吓得倒吸一口凉气——这症状,和他前几日在城外看到的那些死者太像了。
双经渡跪在地上,手指搭上后生的腕脉。片刻后,他的脸色沉了下来:“不好,是热入心包,邪气攻心!”
他立刻从药箱里取出银针,快速消毒后,对准后生的人中、内关、涌泉三穴刺了下去。他的手法又快又准,银针入穴后,还轻轻捻转了几下。
“石生,去把剩下的黄芩拿过来,还有那罐刚烧好的热水!”他头也不抬地喊道。
石生手忙脚乱地取来药材和水。双经渡接过黄芩,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嚼碎,然后撬开后生的嘴,将药末喂了进去,又灌了几口热水。
做完这一切,他才松了口气,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守在后生身边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,嘴里低声诵着经文: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……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……”
庙内的人都屏住了呼吸,看着这一幕。油灯的光芒在他们脸上跳动,映出各式各样的神情——担忧、期盼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后生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,但呼吸依旧微弱。双经渡没有起身,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,仿佛要与这弥漫的疫病对峙到底。
石生站在他身后,看着先生被汗水浸湿的背影,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:不管这场灾难有多可怕,只要先生在这里,他们就还有希望。
可这后生能挺过来吗?双经渡的针药,能否压下这凶险的邪气?
想知道这后生的生死,且看下集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