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馆主眼前一黑,差点栽倒,双经渡连忙扶住他,指尖搭在他腕上:馆主劳累过度,气阴两虚,先喝碗参汤。他转向周明远,大人,能否让人把城里的药材商召集起来?另外,找些干净的空房,最好是带院子的,越多越好。
先生要做什么?周明远问。
隔离。双经渡沉声道,把发热的、咳嗽的、腹泻的分开安置,同一症状的住在一起,用不同的药方。轻症者集中在一处,让他们互相照料,重症者单独看护。这样既能避免交叉感染,也能节省药材。
宋馆主眼睛一亮:此法可行!我怎么没想到?他拉着双经渡的手,先生有所不知,这些病患症状各异,有的上吐下泻,有的高热不退,有的咳嗽带血,我这边药材本就不多,混在一起治,真是捉襟见肘。
不同的症状,是疫病传变的不同阶段。双经渡走到一个高热患者床前,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,又摸了摸他的胸口,《内经》说湿邪黏腻,易阻气机,这次的疫病,根在湿热,只是每个人体质不同,才显出不同症状。
他转向周明远:请大人让人烧些艾草,在病患住的地方熏一熏,再烧些开水,让所有人都喝热的,不准喝生水。另外,派些人清理街道上的污水垃圾,运到城外深埋。
周明远连连点头,立刻让衙役去办。宋馆主看着双经渡有条不紊地安排,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,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药方:先生你看,这是我给高热病人开的方子,用了石膏、知母,可效果总不理想。
双经渡接过药方,见上面的药材都是清热的,只是少了祛湿的药,便提笔添了苍术、厚朴:湿去则热孤,光清热不行,得把湿气也排出去。他写好方子递给学徒,按这个抓药,先熬三副试试。
正说着,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,一个衙役跑进来:大人!不好了!城西有人说......说这病是老天爷降的惩罚,要把病人都烧死才会好,现在好多人拿着火把往回春堂来了!
宋馆主脸色煞白:荒唐!简直荒唐!周明远握紧了腰间的佩刀:一群愚昧之徒!我去拦住他们!
双经渡却按住他的胳膊:大人别急,堵不如疏。他看向外面越来越近的火光,眼神沉静如水,他们怕的不是病,是未知。得让他们知道,这病能治,不用烧,也能好。
火光越来越亮,隐约能听见人群的叫喊声,周明远的手在佩刀上攥得发白,宋馆主的学徒们都吓得躲到了药柜后面。双经渡走到门口,迎着那片跳动的火光,声音清晰地传了出去:各位乡亲,我知道你们怕,可烧死病人,烧不掉疫病,只会烧掉人心。
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盆冷水,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些。有人举着火把喊道:你是谁?凭什么说能治好?我家老三就是这么没的!
我是双经渡,刚从城外进来。双经渡侧身让开,露出堂屋里正在喝药的几个轻症患者,他们今早还高热不退,喝了药,现在已经能坐起来了。他指向一个刚喝完药的少年,你摸摸他的额头,是不是没那么烫了?
一个老汉犹豫着上前,伸手碰了碰少年的额头,惊讶地睁大了眼:真......真不烫了?少年虚弱地点点头:刚才喝了药,觉得身上松快多了。
人群里一阵骚动,举火把的人也有些犹豫。双经渡继续道:《金刚经》说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,这疫病看着吓人,其实就像这火把上的烟,看着浓,一阵风就能吹散。只要我们按法子治,按规矩隔离,不出半月,必能好转。
他转身对周明远说:大人,能否让人取些药材,就在这里熬药,让外面的人都看看,药能治病,不用放火。周明远立刻点头,宋馆主也来了精神,指挥学徒支起药锅,劈柴生火。
随着药锅咕嘟咕嘟地冒起热气,一股清苦又带着草木香的味道弥漫开来,驱散了空气中的霉味。火光映在药锅的水汽上,泛出柔和的光晕,刚才还举着火把的人们,慢慢放下了胳膊,有人小声说:要是真能治好,谁愿意放火啊......
双经渡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,又看了眼药锅里翻滚的药材,轻声道:疫病不可怕,怕的是人心散了。宋馆主叹道:先生不仅医术高,这定心的本事,更是难得。
周明远擦了擦额头的汗:多亏了先生,不然今晚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。他看向天色,时候不早了,我让人收拾间房,先生先歇息吧。
双经渡却摇头:我先去看看那些隔离的地方,得尽快把病患安置好。他拿起药箱,刚走到门口,就见那抱孩子的汉子跑了进来,脸上带着泪,却笑着说:先生!我娃退烧了!刚才还喝了半碗米汤呢!
双经渡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,抬头看向窗外,月光正从云层里钻出来,洒在青石板路上,像一层薄薄的霜。
这凤翔府的夜,终究没被火点燃,只是不知,明日醒来,又会有多少挑战在等着他们?且看下集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