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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第66集 故信藏机(1 / 2)

第66集故信藏机

暮春的雨,总带着几分缠绵。医馆后院的青石板路被淋得油亮,倒映着檐角垂下的雨帘,像一幅被打湿的水墨画。双经渡正坐在窗前,翻看新到的《本草图经》,指尖划过“石斛”条目下那行“味甘,平,无毒,主伤中,除痹,下气,补五脏虚劳羸瘦,强阴,久服厚肠胃”的注解,眉头微蹙——前日接诊的那位痨病书生,脉象虚浮中带着燥意,或许正是这味药的对症之选,只是产地不同,药效竟有天壤之别,需得再仔细斟酌配伍。

堂前忽然传来弟子阿竹的轻唤:“师父,有位客人求见,说是受人所托,有物件转交。”

双经渡合上书,抬眼望向雨幕中那抹匆匆而来的身影。来人一身粗布短打,裤脚沾着泥点,许是赶路急了,进门时还在不住地擦拭额头的雨水,怀里紧紧揣着个用油纸包好的物件,看模样倒像是封信。

“先生可是双经渡大夫?”来人声音带着几分拘谨,眼神却很亮,像是藏着某种郑重。

双经渡点头:“正是。不知阁下所托何人?”

“是位老先生,约莫月前还在您这医馆帮忙打理药材的。”来人说着,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包递过来,“他说若您见了这信,自会明白。他还嘱咐,此事只可您一人知晓,万不可外传。”

阿竹在旁听得一愣,刚想多问两句,却被双经渡用眼神制止了。他接过油纸包,指尖触到里面硬物的棱角,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。那老者来医馆打杂近月,每日里扫地、晒药、整理药柜,做得一丝不苟,甚至比馆里的老伙计还要尽心。前日他说老家来人捎信,说是孙子染了急病,需得回去照料,辞行时眼眶红红的,反复念叨着“大夫的恩情,老朽没齿难忘”,双经渡当时只当是寻常分别,赠了些常用药材和盘缠,嘱他路上保重,却没料到他竟会留下这样一封信。

“多谢阁下专程送信。”双经渡从药柜抽屉里取了些碎银递过去,“这点心意,权当路上盘缠。”

来人推辞不过,接过碎银深深作揖:“老先生还说,信送到便好,他已动身去南边投奔亲戚,往后怕是再难见面了。”说罢,便转身踏入雨幕,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。

阿竹看着那背影,忍不住嘀咕:“师父,那老先生看着挺和善的,怎么会有这般郑重的信?莫不是有什么隐情?”

双经渡没应声,只是拿着油纸包走进内室,反手掩上了门。内室陈设简单,一张木桌,两把竹椅,墙角摆着个半旧的药碾子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艾草香。他将油纸包放在桌上,一层一层揭开油纸,里面果然是封信,信封是用粗麻纸做的,边缘已经有些磨损,上面没有署名,只在封口处用米糊粘得牢牢的,还盖了个小小的墨印,像是个“隐”字。

拆开信封,里面是几页泛黄的宣纸,字迹是用毛笔写的,笔锋有些颤抖,却一笔一划透着认真。双经渡展开信纸,目光落在开头那行字上,瞳孔骤然一缩。

“双大夫亲启:当您见此信时,老朽已远走他乡。非是有意隐瞒,实因当年之事牵连甚广,老朽身不由己……”

他逐字逐句地读下去,指尖渐渐收紧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信里说,老者本是二十年前太医院的一名药工,因一次配药失误被逐出宫廷,辗转流落民间,靠着辨识药材的手艺勉强糊口。三年前,他在南方一个小镇上,偶然撞见了张万贯与一个黑衣人密谈,当时他躲在柴房后面,听得并不真切,只隐约听到“双经渡”“构陷”“废太子”几个词。

“……那张万贯当时神色急切,说‘再不动手,怕是要被晋王抢了先机’,黑衣人却冷笑道‘急什么?棋局才刚铺开,他双经渡不过是颗棋子,能不能用,还得看陛下的心思’。老朽当时吓得魂飞魄散,只当是听错了,可后来听闻张万贯在京城构陷您,才知那日并非幻听……”

双经渡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张万贯构陷他一事,虽已过去半年,却像是根刺,扎在心头从未消失。当初他只当是张万贯为报私仇,挟私报复,却没料到背后竟有更深的牵扯。废太子?那个十年前因“巫蛊案”被废黜,圈禁在京郊皇陵的前太子?他怎么会牵扯其中?

信中还说,老者之所以来医馆打杂,并非偶然。他听闻双经渡仁厚,又想起当年张万贯的密谋,心中始终不安,便想亲自看看这位被卷入漩涡的大夫究竟是何许人。这一个月来,他见双经渡行医救人,对病患不分贵贱,对伙计宽厚体恤,心中愈发愧疚——当年他若能早些将此事说出来,或许张万贯的阴谋便不会得逞。

“……老朽本想当面告知,可思来想去,此事牵连太大,老朽人微言轻,怕给您惹来更大祸端。前日听闻废太子旧部在暗中活动,似有异动,老朽自知再难安稳,便写下此信。那股势力藏得极深,当年张万贯急于求成,才先露了马脚,他们真正的目的,怕是不止构陷您一人,而是想借由您搅动朝局,好让废太子有机可乘……”

读到此处,双经渡只觉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。他想起半年前被诬陷入狱时,朝堂上那些莫名的声讨,想起皇帝虽最终赦免了他,却始终未曾彻底追查幕后之人,原来这一切的背后,竟藏着如此庞大的阴谋。废太子旧部蛰伏十年,竟想借他这一介医者作为突破口,这心思未免太过阴狠。

“……双大夫,您是好人,不该被卷入这滔天祸水。老朽能力有限,只能告知这些。那股势力中,有个领头的,左手背上有块月牙形的疤痕,您若日后遇上,务必多加小心。信阅后请烧毁,莫留痕迹。老朽去了,望您平安顺遂……”

信的末尾,没有署名,只有一个小小的“隐”字墨印,与信封上的一般无二。

双经渡将信纸重新折好,指尖在“月牙形疤痕”几个字上反复摩挲。他行医多年,见过形形色色的人,左手背有疤痕的不在少数,可若真是那股势力的领头人,必然不会轻易暴露行踪,这线索看似有用,实则如同大海捞针。

窗外的雨还在下,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在敲打着人心。他走到炭盆边,将信纸点燃,看着火苗舔舐着泛黄的纸页,将那些字迹一点点吞噬,最后化为一捧灰烬。他用竹筷拨了拨灰烬,直到确认再无残留,才转身走出内室。

阿竹见他出来,脸上带着忧色,刚要开口,却见双经渡摆了摆手:“没事,不过是老先生感谢的话,写得郑重了些。”

他脸上神色如常,仿佛刚才那封信从未出现过,可只有他自己知道,心湖已被投下了一块巨石,荡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。那股隐藏在暗处的势力,如同蛰伏的毒蛇,不知何时便会露出獠牙,若不加以提防,不仅是他,恐怕连晋王、甚至皇帝,都可能被卷入其中。

傍晚时分,雨渐渐停了。双经渡换了身素色长衫,对阿竹交代了几句,便提着药箱出了门。他没有去任何病患家,而是径直走向了城东的李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