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丈这是做什么?”双经渡连忙上前去扶,却被老者挣开。
“是老汉没用!整理药材时没细看,让虫子蛀了那支野山参!”老者的声音带着哭腔,脸颊上迅速浮起一道红痕,“老汉赔不起,唯有自打耳光,给先生谢罪!”说着,又要抬手。
双经渡一把攥住他的手腕,力道不重,却很坚定:“老丈,你看院角那株老槐树。”
老者一愣,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院角的老槐树枝繁叶茂,只是靠近根部的地方,有一块树皮早已腐朽,露出里面的木质。
“此树栽于建馆之初,至今已三十余年,”双经渡缓缓道,“风吹雨打,虫蛀蚁蚀,本是常事。若因一块腐皮,便怨怼树根不牢,岂不可笑?药材亦然,纵是百般小心,也难挡天时地利之变,虫蛀不过是物之代谢,何必苛责自己?”
老者怔怔地看着那棵老槐树,又看看双经渡平静的眼眸,忽然明白了什么,眼眶一热,竟说不出话来。他在药铺当学徒时,掌柜总说“药材如性命,半点错不得”,却从未有人告诉他,错了之后,原可以不必如此苛责。
“起来吧。”双经渡将他扶起,“那支参虽损了些,尚可入药,只是效力弱些,日后遇着轻症,正好派上用场,也算物尽其用。”
老者擦了擦眼角,重重点头:“多谢先生宽宥,老汉……老汉往后定当百倍仔细!”
自那以后,老者打理医馆愈发尽心。每日天不亮便起身,将前院后院打扫得干干净净,晾晒药材时,总要一片一片地翻看,连最细微的虫眼都不肯放过。他还会趁着空闲,给候诊的病患倒些热水,听他们念叨家常,遇到愁苦的,便用自己听来的道理劝上几句,倒也解得不少人的郁结。
有一次,一个妇人因孩子久咳不愈,在诊室外抹泪,老者见了,便蹲在她身边说:“大妹子莫急,我年轻时在乡下,见着地里的麦子,遭了虫害,看着快枯死了,可一场雨下来,又能抽出新穗。孩子生病就像麦子遭灾,总有好起来的时候,双先生的医术,就是那场救命的雨啊。”
妇人听着,竟真的止住了泪。
双经渡看在眼里,偶尔会与老者闲聊几句,问起他的家乡。老者只说在南边的一个小山村,妻儿早逝,孤身一人出来闯荡,遇了些坎坷,便流落到此。双经渡不多问,只是偶尔会在他的药碗里多加一味补气的黄芪。
这日傍晚,夕阳将医馆的影子拉得很长,老者正在收晾晒的药材,忽然停下手,望着天边的晚霞出神。双经渡走过去,见他手里捏着一片晒干的当归,那药材的香气,带着些微的辛甜,像极了故乡的味道。
“老丈在想什么?”
老者回过神,笑了笑:“想着先生说的‘无挂碍’,活了大半辈子,才明白这三个字有多金贵。”他将当归放进竹篮,“以前总想着攒钱,想着报仇,想着争口气,心就像被绳子捆着,越挣越紧。如今在这儿,每日闻着药香,看着先生治病救人,倒觉得心里的绳子松了。”
双经渡望着他鬓角的白发,在夕阳下泛着银光,忽然觉得,这老者的到来,或许不只是为了报恩,更是为了在这药香缭绕的医馆里,寻一份心的安宁。
夜色渐浓,医馆的灯一盏盏亮起,映着窗纸上晃动的人影。老者在厨房烧水,听着前堂传来双经渡温和的问诊声,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。他知道,往后的日子,只要守着这份药香,守着这份安宁,便足够了。
只是他未曾察觉,自己贴身的布兜里,藏着一枚小小的青铜令牌,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“卫”字,被摩挲得光滑温润。
想知道这老者的过往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?且看下集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