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我!青青姐!”
“我帮阿婆劈柴了!”
“我捡了好多贝壳!”
孩子们争先恐后地举起黑乎乎的小手,跳着脚,生怕她看不见。
钱青青故作严肃地挨个看过去,拖长了调子:“嗯……!可不许乱说哦!”
她狡黠地眨眨眼。
“我可是会问村里人的哦!说谎的没有糖吃!”
钱青青每次回神龙教“老巢”,都必定要在这破落的村子里“踩一脚”,把自己折腾大力丸的灵石,给大家分一分。
所以那个山洞没有多少财宝,如今就只有一些她收集来的各种材料——都是做香的材料。
其中以“明朝露”最为贵重。
安魂定魄,明心见性。
是长安香的主材料。
这东西很难收集,她这小十年才攒了大概二钱重。
别小瞧这二钱,算下来,也值个五百多万呢。
为什么不随身带着?!
她这种小商小贩,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抓起来了,进了号子,好东西哪里留得住?!
所以不如藏在神龙岛这荒山老林里。
这次回来,也主要是把明朝露带走,给燕歌做长安香。
把这次回村带回来的东西一分,散了小朋友后,钱青青就和一群老人坐在一起。
老人们有故事。
他们的故事都已讲完。钱青青也早已听完。
但老人们还在讲。
翻来覆去的讲一件小事,一件曾经的小事。
钱青青就翻来覆去的听。
一边听,一边嗑瓜子。
她还给每个有牙的老人分一把——往日里她都是分白虎大力丸的。
她专注地听着那些重复了无数遍的琐碎往事,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中亮晶晶的。
这个世界,从来不属于老人。
年老体弱,没法远行。
牙齿脱落,也吃不了美食。
他们只是抱着曾经的自己,走完剩下的人生。
老人们是落寞的。
孩子们还有未来。
可老人们却在被世界抛弃。
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。
幼吾幼以及人之幼。
钱青青反正有大把的时间。
何况,她也不去谈恋爱。
修行嘛……
她这辈子似乎也就蜕尘了。
许伯忽然抬起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,浑浊的眼睛在渐暗的天色中看向钱青青。
“青青啊,这次在岛上待多久?”
钱青青吐掉嘴里的瓜子壳,拍了拍沾在粗布裙上的碎屑。
“明天傍晚就走啦。
许伯脸色微黯:“这次走的这么早?”
“嘿嘿,下次我回来多待一阵子。没办法呀,这次有大老板盯着。”
钱青青也觉得这次待得时间太短了。
村子里的老人孩子每次他们都不舍得自己走。
可是,她当时没太敢说太多日子。
毕竟她那个大掌门不笑的时候,还蛮凶的。
天色渐暗,风也渐起。
风带着凉意吹拂过她汗湿的脖颈和锁骨,带来一丝清爽。
等老人和孩子都回了各自低矮的屋舍,钱青青站起身,伸了个懒腰,便拄起那根打蛇棍,去后山的洞穴,把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带走。
穿过林间小路。
翻过一座山丘。
直到一处洞穴……
钱青青:“!!!”
洞穴内,她的家当全没了!
取而代之的,是一座祭坛。
祭坛周围有人。
一群罩着斗篷的人。
钱青青瞬间头皮发麻,踮着脚尖悄无声息的往后退。
就在这时,钱青青忽觉身后有人。
猛地转身……
……
天色将暗未暗。
不静楼内,芷瑶看着面前的高大男子。
其实这个男子并不高大。
也并不年轻。
其实他很瘦弱。
枯瘦如柴。
是个将老之人。
了凡。
了凡卸下伪装,嘴角含笑,将一个钵盂推给了芷瑶。
她为了巩固修为,压服静楼诸位长老,吞了七情丹。
最开始,是这个和尚需要阴阳乾元丹。
她给了阴阳乾元丹。
结果……
七情炼体,自绝于天地灵力。
她已无法正常修行。
而坐卧行止,一举一动,又都有消耗。
所以,她也已离不开七情丹。
离不开七情丹,就只能继续谈。
谈什么?
谈合作。
关于什么的合作?
还是七情丹。
了凡笑道:“芷瑶掌门,何须如此看贫僧。你我无非各取所需。这三仙大比,多来几轮,也有助于贵派收益,我也能多取逸散的灵力。”
此次三仙大比,入了擂台赛后,依了凡的意思,在每个擂台上设了阵法。
只要有打斗,只要有灵力,只要有情绪波动,便会被了凡收集,炼制七情丹。
这是了凡自己研制的阵法。
有别于此前的幻梦引。
虽然成丹效率不够,但是更加隐蔽。
了凡说,炼制的七情丹,不但够她日常所需,也能让他有所收获。
眼下,她的面前就有一个钵盂。
钵盂空空荡荡,一无所有,只有金色的“卍”字轮转。
但只要她往下倒,里面便有大量的七情丹。
这是芷瑶第二次见到这个钵盂。
但是她已经不想吃丹药了。
因为她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
凭羽化七重的修为,已然能够自主生死,不必在这静楼逗留,天大地大,大可以寻一处隐蔽的地方,终老一生的。
为什么还要留在静楼当这个糟心的掌门呢?
“这两日,凭你的阵法所能炼制的七情丹,虽然数量庞大,但也不可能让你入得神游。入不得神游,你取这么多七情丹,又为何事?”
“自然是为了一件俗事。只要等到蓬莱天池大开,你我之间便再无瓜葛。”
芷瑶眼睛坏了。
不大能看清眼前的人。
可是在她的神识里,她却清晰的看出,这个和尚有了眼睛。
只是他的眼睛,血色流转,邪气森森。
而他的魂魄,则是艰难维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