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站在荷花池边,望着眼前这堪称“奇景”的一幕,饶是早有心理准备,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。
“诸位,对不住,对不住!”我清了清嗓子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歉意,“近来俗务缠身,实在是……把诸位‘安置’在这儿久了点。”
两个多月。
这帮人又不是冯凭那样只种个脑袋,大家只是少了身体的部分组织,三魂六魄也都在,所以……
哎呀,这帮人已经长全乎了。
原本亭亭玉立的碧叶粉荷之间,此刻“点缀”着数十个赤身裸体的人。
他们只露出上半身或大半个身子。
池水清澈,能清晰看到水下的情形——无数粗壮如婴儿手臂、泛着奇异玉白色光泽的荷花根须,如同活物般,密密麻麻、层层叠叠地缠绕在每个人的躯干、四肢之上,将池中每一个人都牢牢地“固定”在原地。
那些曾经骇人的伤口、缺失的部位,此刻确实都已消失不见,新生的皮肉光滑完整,甚至泛着一种不自然的、如同玉石般的光泽。
荷花……确实很能干!
但这能干的结果,让整个谓玄门白露院看起来,阴间指数直接爆表。
最关键的就是——伤风败俗,有伤风化!
这么多人,还没有衣服,当初也没给他们分池子,男女都泡在一起,所以……
“对不起,对不起!诸位,我这就给你们准备衣服!”
池子里的男男女女表情蛮奇怪的。
人类的大脑会合理化一切不合理的事物。
所以,这些人或多或少的在脑海里提前点亮了某种有大病的思想——“开放自由”“身体解放”。就是那种可以在沙滩上大大方方不着寸缕,如野人一般晒太阳的群体。
话说啊。
由于师姐的话本很多。
也有一部那帮人奉为圭臬的经书。
我也看过。
上面说,吃了智慧果,人才有了智慧,有了智慧,就有了羞耻,知道用大叶子遮敏感部位。那帮人都是这俩男女的后人。
那他们怎么就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?智慧果代谢完了?
不理解,保持尊重。
但我尊重的前提,是不能刷我脸上……
“是在下思虑不周,这个…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!诸位道友稍安勿躁!在下去去就来!”
一个“天涯”去了山下成衣铺,再一个“天涯”火急火燎地回到荷花池边,怀里抱着一大堆衣服,男女款式分开。
我觉得当时从太古林回来后的我,多少沾点儿黑化的意思。
没有现在这个有皎皎给做饭的自己,这么阳光开朗,看重礼义廉耻……导致一时脑抽,把他们像种萝卜似的全塞进了一个池子里。
期间,数次过来查看情况,看着这白花花的一片,内心也毫无波澜,甚至觉得省地方。
看样子,我的道德水准和幸福指数成正相关啊,缺爱就容易变态……
不行。
把他们捞出来后,这池荷花也得换掉!
荷花啊荷花。
别怪我王某人心狠手辣,辣手摧花,花开花谢花满天!
这是我小师姐的居所,你们已经脏了,不能要了……
说起来这池荷花最开始是谁种的?
二师兄?
等二师兄回来,管他要一把种子。
把男女的衣服分别放在荷塘一东一西两边光滑的大青石上。心念一动,束缚着众人的玉白色根须如同收到指令的蛇群,发出细微的“嘶嘶”声,缓缓蠕动、松开、缩回淤泥深处。
我本来想直接退出白露院。但是又怕他们干柴烈火,控制不住体内被烘了两个月,已经快爆破的荷尔蒙,在这光天化日、朗朗乾坤之下,做出有违公序良俗的事来……
而且,身怀利器,杀心自起……
我不能放任不管!
闭着眼睛,背对着荷花池,打开神识,看脑海里的火柴人在池塘里蛄蛹。
等男男女女东西分开之后,我召出一条云龙从中间隔开,阻挡双方视线——这和他们无关,纯粹是满足我自己的道德需要……
“啊——!”代表女修的火柴人瞬间缩成一团,只露出代表眼睛的两个点,拼命往水下沉。
“成何体统!成何体统啊!”代表老修士的火柴人手舞足蹈,试图用两根火柴棍手臂遮挡关键部位,动作滑稽又悲愤。
“衣服!衣服呢?!”火柴人们乱成一锅粥,线条疯狂蛄蛹。
最先爬上岸的是个代表女修的火柴人,她踩着代表青苔的绿色波浪线踉跄了一下,目光扫向东边大石上的代表衣服的方块,线条构成的“眉头”皱起:“这衣服……没必要吧?在池子里待了俩月,风吹日晒的,也没觉得光着有什么。反正都被看光了……”
她的火柴人线条舒展,甚至带着点“你们大惊小怪”的意味。
我:“……”
让尊下变得如此开放,是我罪孽深重……
荷花池里的人陆陆续续的爬了出来,反正我脑海里都是火柴人,倒也没什么。男修那一方很随意,穿个底裤,手里搭着衣服就出来了,一个个都蛮豪迈的。
在我身后单膝跪地施了礼。
“掌门乃我再生父母,救我一命,日后但有所需,万死不辞!”
“嗯,眼下正有一事需要你们做。”
“掌门要杀谁?!”
“……”
我深深吸了口气。
“谁也不杀,快去把衣服给我穿好!”
一声令下,所有人就地开始穿衣服。
“回荷花池旁边穿!”
别在小师姐屋子前晃荡!
就在这时,神识里出现了两个火柴人,顶着俩笔走龙飞,草书写的大名——
我换字体了。
我觉得草书比较合适,反正写出来我一大半都不认识,不容易被信息污染。
是楚小萤和……
我猛的睁开眼睛,一回头,只见一人长身玉立,站在白露院年久失修的远门外。
他身着六如门标志性的青衣长衫,气质温润,眸光清朗如秋水,正是韩束。
“大灯泡!”
“灯泡?”
是韩束。
韩束站在院门外,微微一怔。旋即目光就瞥到了正对门口,那正穿衣服的白花花的一片。
我:“……”
韩束:“……”
楚小萤:“……”
我缓缓起身,感觉腿有点软,强作镇定地一挥手,又一条更加凝实厚重的云龙咆哮着升起,横亘在院门和池塘之间,总算把那片辣眼睛的白花花彻底遮住。云龙巨大的身躯投下阴影,也遮住了我半边发烫的脸。
我干咳两声,试图找回一点掌门的威严:“咳、请听我解释。”
韩束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,语气沉重:“我觉得……小萤在谓玄门不太合适,还是和我回六如的好。”
楚小萤:“不回。”
韩束猛的回头,一脸震惊,瞳孔地震,难以置信,他的脸上写满了“为什么”——他无法相信自己那个怯怯弱弱,乖乖巧巧,言听计从,超极大社恐的师妹居然会如此干脆利落地、当着外人的面顶撞他!
哎呦喂,韩束啊,要不你来我谓玄门进修一下“挂术”吧。
你家师妹胆子可大了,出招可犀利了!
我都招架不住……
正想到这里,在韩束身后的楚小萤斜睨着我,抿着嘴角噙着笑意。
楚:小师叔,不许说我坏话!
我:“……”
楚师姐太想进步了。
这可比小师妹学的快多了!
“两位……”
韩束忽然开口。
“你俩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的……是不是太过分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