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依旧小心翼翼的。
倘若这世上的一对男女,互道衷肠之后,会这么小心么?
不会的。
但沈鸢很小心。
我呢?
我并不小心。
甚至肆无忌惮。
肆无忌惮的无视她的心思,无视她的小心。
她好坏。
我更坏。
我就是那个无耻的混账。
起身,蹲在她身边。牵起了她的双手。
沈鸢:“!!!”
我:“小师姐。”
沈鸢:“小师弟。”
然后院子里,又安静了。
我看着她白皙的素手。
我:“我有些怕了。”
沈鸢:“我冷静下来以后,也有些怕。”
我:“你觉得我会死么?”
沈鸢:“我觉得我死定了……你会护着我么?”
我:“你觉得答案是什么?”
沈鸢:“小师姐不喜欢你了……”
我:“哦。”
然后。
然后便和小师姐一起坐在石凳上。
也没什么好做的。
她拄着小脸。
笑盈盈的。
坐了好久。
看星河缓缓流转,看月影悄然偏移。
听竹叶沙沙,听夜虫低鸣。
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,阳光给谷雨院镀上了一层金色,她却又睡了。
我小心将她揽入怀中,手从她的腿弯里穿过,横抱而起。
抱着她,脚步放得极轻,穿过晨雾弥漫的庭院,一直走到守意阁。
“嗯?!”
守意阁前,钱青青正在做拉伸。
见我抱着沈鸢过来,不由睁大了眼睛!
“你这是什么眼神?”
钱青青放下手臂,双手叉腰,上下打量着我,又看看我怀里的沈鸢,最后目光落在我那一头显眼的白发上,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、带着强烈谴责的弧度,用口型无声地说道:“看——渣——男——的——眼——神——”
我翻了个白眼。
轻轻将沈鸢放在了床上。
帮她取了鞋袜,掩好被子。
便又退出守意阁。
钱青青还在门外,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一手叉腰,摇头慨叹道:“你这样很残忍!”
“你在说什么?”
我一路往食堂走。
钱青青就双手叠在后脑勺,跟着我往食堂走。
“你喜欢沈鸢?”
“我喜欢沈鸢。”
“可你分明心里只装着一个人。”
我叹了口气。
“钱大小姐,你为什么还跟着我?”
“你不是去做早餐?我想快点吃第一口早餐,不行么?”
“你都蜕尘了,不辟谷?”
“我这是入乡随俗。”
……
凌波微步。
罗袜生尘。
楼心月垂着眸子,不悲不喜。
一路,漫步东南。
她少了许多灵力。
她也少了许多记忆。
灵力十不存一。
记忆里也只有自己。
她叫楼心月。
舞低杨柳楼心月,歌尽桃花扇底风。
灵石。
灵石早在她出发时就消耗殆尽了。
如她这样的修为,全凭灵石的话,不过半日,就要耗尽她的全部资产。
记性越来越差。
她开始弥补漏洞。
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虚点,指尖流淌出微弱却精纯的灵光,如同最灵巧的织女,试图缝合那看不见的裂痕。
楼心月不明白,自己为什么要补这东西。
就这么愣神的功夫。
那个被自己轰杀成碎片的新尔丹,其中一片就从漏洞里飞了出去。
好像自己周围应该有一群骑着白马的羽林军的。
但现在就剩她一个。
以及……
漫山遍野的“楼心月”。
无数个与她一模一样的白衣身影,静静地伫立在污泥与魔影之间。
她们有着相同的容颜,相同的清冷气质,甚至相同的、微微垂眸的姿态。
她扫了一眼。
便收回了目光。
魔族的确是个很危险的种族。
它们的适应性很高,也很容易进化。这些特异化的,专门针对她的魔族,就很有成效。
上一次人类遇见真正的魔族是多久以前了?
至少近一千年是没有的。
楼心月的手里握着一支桃木簪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手里的。
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。
就像她身上的玉饰一样。
全不记得来历。
但她很喜欢。
非常喜欢。
手上的玉镯,耳朵上的玉坠,头上的水龙头……
就是不太理解,为什么脚踝上有一条细细的链子。
系了链子,又穿着鞋袜,总也无人看见。
那为什么要系?
也许那个人喜欢。
是谁呢?
漫山遍野的“楼心月”,出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