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细密。
季无牙御剑在前,青衫微湿,雨水顺着剑尖无声滴落,淼淼紧随其后,被这连绵的雨势一起染上了一层水光。
两人之间,是一个穿着崭新却已被雨水打湿大半袍子的年轻散修。
他踩着一柄不甚稳当的飞剑,脸上满是焦急。
他叫木一年。
“你是说……”
淼淼侧过头,雨水顺着她额前的碎发滑落,声音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晰,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。
“你和道侣吃着零食,唱着歌,她突然就不见了?”
淼淼姑娘的笑点其实很低。
当听见吃着零食,唱着歌就想笑。
但她还是忍住了。
尤其是,名为木一年的修士,脸上满是焦急与不安。
木一年用力点头,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,眼神里满是惊惶:“是!是!我和崔缇刚结为道侣,特意来蓬莱游玩!就昨晚,天刚擦黑,我俩还高高兴兴地……”他声音有些发颤,“走着走着,我一回头,人就不见了!”
淼淼点点头。
她能感同身受,体会到木一年的悲伤与惶恐,却还是很想笑。咬着嘴唇。
心里连道罪过。
其实,自打诸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恢复修为以后,两个剑修再次处于天机阁一众弟子的鄙视链最低端。
诸位同门办起事来,又比他们剑修利落。
毕竟,剑修剑修,只会用剑。
可这世事,又有太多,不是用剑就能解决的……
就像现在,连边飞边遮雨都做不到。
今天两人说是执勤,其实和四处闲逛也没啥区别。只是刚巧路过城北治安所,见到有人报案而无人受理,一时心血来潮,挺身而出。
“你为什么没事?”
这种时候,就体现出师兄季无牙的专业。
他的沉稳,冷静,起了很大作用。
不但让木一年能感受到季无牙实力的强大,也有效抑制了淼淼的笑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当时天刚黑透,我俩并肩走着,我还递了块蜜饯给她……就一眨眼的功夫!真的就一眨眼的功夫!我再转头,身边就空了!我喊她名字,没人应,四下找遍了也没有!”他指着下方一片林子,“就是这一带……诶?怎么起雾了!”
季无牙和淼淼同时蹙起了眉头。
“昨日你道侣消失,可有起雾?”
木一年声音发颤:“没有啊!绝对没有!再说了,这还下着雨,如何就起了雾?这…这太邪门了!”
季无牙淡淡道:“邪祟。”
……
擎小柱炸毛了。
浑身上下的毛发根根耸立。
任谁在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里,见到这样一个僧人,都会毛骨悚然。
他没有鼻子。
鼻子许是被刀割去了。
他也没有耳朵。
耳朵同样被刀割去了。
但他有一张嘴,他的嘴很好看。
两片薄唇,红润如玉。
他也有一双眼睛,眼睛同样很好看。
眉如远山,眼含秋湖。
身穿缁衣,却是雍容气度,雨水打在身上,湿了肩膀,却不见半分狼狈。
“站住!你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!”
擎小柱张牙舞爪的挡在阮一身前。
它没什么本事。
如果说最近有了什么本事。
那大抵是它的牙口入了海选。
咬人也是很疼的!
它其实挺想逃的……
他感觉有点儿尿急……
但,阮一是它的朋友,朋友是绝对不能卖的!
不然怎么做老虎!
“小施主,莫怕,小僧乃心想事成庙的和尚,见此地有妖雾袭扰,特来查看。”
心想事成庙?
你听听这名字!
心想事成就心想事成,还加个庙字!太邪性了!谁家正经寺庙叫这个名字!
擎小柱是老虎,但他不是真的“虎”!
“你别过来,再过来,我就咬你了!”
“阿弥陀佛,小施主,莫怕,莫慌!”
这个没鼻子的和尚语气从容不迫,嘴角含笑,左手翻腕下伸,指尖自然下垂,却是掐了一个“与愿印”。
霎时间,擎小柱眼前猛地一眩,却是天昏地暗,天旋地转。
一个踉跄,就要摔倒时,忽然身后一暖,一扭头,阮一竟是醒了过来!
然而,也就是同一时间,阮一屈指一弹,长剑悍然出鞘,猛地刺向怪和尚。
因为怪和尚出手了,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,落在擎小柱的身上。
擎小柱没有受伤,反而神清目明。
怪和尚也没有受伤,阮一的剑砍在他的身上如中金石。
“阮一,我感觉好舒服诶!”
擎小柱感受到身体的变化,一下从阮一的怀里跳出来。
“我觉得身子好轻!哦哦,就是你们人族说的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感觉!”
那是什么感觉?
阮一不懂。
但他自知误会了怪和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