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罗坊堂前轻歌曼舞,软玉温香。
多了许多人。
或是男人。
也或为女人。
而后院,同样多了人。
多了六个死人。
地上四个,楼上两个。
生时在哪里,死时便在哪里。
满身的窟窿,血水已然流尽,屋檐上,淅淅沥沥的滴着血滴,与地上的血水并做一起,沁满了土地。
瘦猴样的男子还在嬉笑,阴沉的男子才刚回头,国字脸的汉子的手,已摸向腰间别着的短刀……
秃头,秃头是最先看见她的。却也只是看见了她,便睁大了眼睛,再没了呼吸。
她的剑,向来很快。
同门之中,比她剑还要快的,寥寥无几。
因为快剑,可以省得许多麻烦。
省得听人说话,也省得自己说话。
省得拆招,省得追逃。
面对死人,总要比面对活人,让她安心。
楚小萤并没有看地上的人,也不在乎地上是谁。就像许多次出任务一样。
她刚筑基,便随师父出任务,十三岁时,便杀了第一个人。
“阿柔……阿柔……”
路过秃子时,他似乎还没死透,还在苟延残喘,楚小萤屈指一弹,一道剑气便洞穿了他的咽喉。
她连头都没有低。
她和师兄师姐不同。
师兄师姐们实力很高,道德也极高,处处给人留活路。
师父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吐槽。
“小萤啊,我这辈子,就教了两个徒弟。一个是韩束,我很欣慰。堂堂正正,光明正大,就连我站在他面前都会自惭形秽,为师既高兴又嫉妒。这世上,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?天赋绝伦,修为精深,就连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好。所以,为师早早就甩了手,让他去教授弟子。他同样做的很好,教出了冯凭,带出了燕歌。”
“唉,常言,福兮祸之所倚。韩束很好,我很骄傲。可好人,注定做不了许多事。我也不舍得让他做许多事。他们都是正人君子,都是道德楷模,但你师父我手里的活,总要人做的。韩束修为高,能得掌门青睐可以挑挑拣拣,但冯凭还差一点。而你燕师姐……”
“前天让她去清扫雁归坪上的魔修,她私自放了一个孩童。这孩童能是随便放的?咱们杀了人父母双亲,然后跟他说你父母是大坏蛋,死有余辜,你还小,没犯错,我不杀你……天知道这孩子日后长成又会做出什么事来。若是他只寻六如修士的麻烦,那还算他有善念,只怕他滥觞无辜。毕竟,刀,总是落在弱者身上更容易。因这一念之仁,又该横死多少性命。”
“师父教的另一个弟子就是你。小萤啊,咱们这一脉,少不了韩束,更少不了你。你可不要让为师难做。”
她做了许多事。
都是师兄师姐不会做,也讨厌做的事。
杀人灭门,不外如是。
如此十年,剑下早已亡魂无数。
洗剑池,似乎数她去的次数最多。
每年六如剑派奕剑大比,她都推辞自己剑术不精。
全因当她握剑时,便是杀人时。
生怕有一天误伤同门。酿成大错。
她很珍惜自己的师门,珍惜认识的每一个人。
她仰慕韩师兄。
也羡慕冯师兄,燕师姐。
他们都是好人。
是阳光下的人。
而她,她只是师尊明廷背后的一条影子。
她的世界很小。
师父,师兄,师姐。
可偏偏,这个世界里,只有她是局外人。
她的所作所为,但凡教人知道,必遭厌弃,天大地大,绝无容身……
所以,人一多,她就紧张。那么多双眼睛,总怕有一双见过她杀人时的样子。
所以,她平素里也很会演戏。
师父面前她是听话的弟子,师兄师姐面前她是素来乖巧娇弱,不谙世事的小师妹。
有时想想,她和魔修,究竟有什么区别呢?
酒还没有醒。
脸还有些烫。
她的世界里,似乎,好像又要多了一个人。
可惜,她演不了善男信女。
就像,她本以为今天可以不用杀人……
“砰——”
“师兄?师兄?”
楚小萤推开红儿标记的房门,屋内,一片狼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