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我在问你话。”
妇人一个翻身,跪伏在地,连连磕头道:“哎哟!我是……是凝儿的生母,我不过是乡野村妇,有眼不识泰山,冒犯了仙长,还望仙长息怒!”
“娘……你这是做什么?!快起来!”
我看着面前的妇人的反应,丝毫不觉意外。
畏威而不怀德。
我见过太多。
只看得懂拳头,听不懂道理。
这院子里动静太大,小男孩已吓得嚎啕大哭,屋子里还有个男人急道:“怎么了,怎么了?外面出了什么事?”
可事已至此,我便硬着心肠,继续演下去。
“你一介村妇,坏仙家之事,误了时辰,毁我约定,又该如何?!”
妇人面色又是一惨,赶忙抓住身边的姜凝,道:“这、这……哎呦!我也是听了刘瘸子的话!以为、以为她……是我莽撞不懂事!我真不知道姜凝她真入了仙门!姜凝、姜凝你快向仙长求求情!”
姜凝就要开口,我一伸手,阻止道:“我是在问你。”
妇人不知所措,脸上已没了血色,跪在地上道:“我?我……我能怎样?我……”
忽然,妇人像是想到了什么,看着没有丝毫表情的我,眼睛里满是恐惧:“我、我不能死啊……!我、我这还有娃,屋里还有男人……都要我照顾、仙长开恩、仙长开恩!”
嗯。
我一招手,停了长风。
太阳高悬,阳光瞬间洒满了院子。
我闭上眼,抽出十几张蓬莱通宝交给那妇人。
“姜凝已是我仙门之人,你是姜凝生母,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。先去给家里添些家用。我在这院子里等你回来,还有些事要问。带着这小孩子,一起去,给他也换身衣服。”
妇人眼睛一亮,一骨碌站起来,接过纸钞。
“哎哎!娃子,还不过来谢谢仙长!”
临出门还不忘对姜凝道:“好丫头,可要好好招待仙长!等娘回来,给你做饭啊!”
等那妇人带着那小男孩走远。
我才看向姜凝仍旧木然坐在地上的姜凝。
她的脸已经被扇的发肿,身上漂亮的青衣被撕没了袖子,小腹还有一大块污渍脚印。
我将罩袍脱下,披在姜凝的身上,姜凝身子微微一颤,抬起脸,茫然的看着我。
“姜凝,你披上。我去看看你父亲。”
不等姜凝回话,我便进了屋。
草屋不大,就一间灶台,一间卧房。卧房里只有一张不宽的竹榻,地上有两扇竹席,家徒四壁,再无他物。
竹榻上面躺着一个黑瘦的汉子,两条腿齐膝而断,看伤口已有些年月。
此时这汉子满眼惊恐,想要往后缩,只是他由于长期营养不良,此时没什么力气。
虽修仙有万般妙法,活死人肉白骨,三魂不散,起死回生。
但未修炼之人身体太弱,承不住仙家灵丹法术,灵魂太弱,死后三魂易散。
所以这世上依旧有郎中医馆,医治普罗大众。
如姜凝父亲这般断肢已久,除非得上天垂怜,一朝蜕尘,否则是无法再生双腿。
“你是姜凝的父亲?”
汉子连连点头。
“腿如何断的?”
“我……我是被人害了。仙长、仙长要替我做主啊!”
这人一开口,我就没来由的心生烦躁。
语气神情,过于惫懒无赖,与那妇人别无二致。
我一挥袖子,用灵气吹昏了汉子,让他睡下,这才走回院子。
姜凝已披上我的罩袍,有些瑟缩,有些不知所措,像只受了惊的猫儿,睁着那双眼睛,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我。
“姜凝,对不起……方才不得已,借长风造势,假托身份,语气对你太凶,你不要介意。”
姜凝听到这话,身子微微一颤,只是点点头。
我将姜凝扯到身边,从怀里取出一瓶伤药,递到她面前。
今天下山,二师兄给我塞了一堆药。内服的,外敷的,丹丸冲剂,生怕不够用。
姜凝没什么反应,只是看着我手里的药膏
“姜凝?”
姜凝抬起头,眼睛依旧毫无光彩。她就像没了魂魄,剩下空荡荡的躯壳,只是听见外面的声音,做出些简单的反应。
不得已,只能我自己上手给她涂药。
“得罪了。”
我将清凉的药膏挤在手上,当指尖触碰到姜凝的脸颊时,姜凝的身子又是一颤。她的脸好凉,又好烫,好怕触疼了她。
“王……王师兄。”
“嗯。”
我应了一声,小心的给她涂着药。
“疼么?”
姜凝的身子又是一颤,空洞的眼睛忽然又流出了泪水,刚涂好的药又被泪水冲花。
“王师兄……”
我用手轻轻抹去她的泪水,重新给她涂药。
“来谓玄门吧。你的师兄师姐,还在等咱们回去吃晚饭呢。”
姜凝的唇瓣开始颤抖,瞳孔终于有了焦距,怔怔的看着我,忽然便扑了过来,玉臂紧紧的环住我的脖子。
“呜哇哇……师兄!王师兄!”
我身子一僵,旋即放松下来,虚抱着她,轻拍着她的背。
姜凝的情绪,我的情绪都被她的泪水,一并冲垮,如决堤的洪水,奔涌不止。
她不是木偶。
我也不是木偶。
“不哭了。上清派实在太远,你去了我们也不放心。至于你的家人,谓玄门会安排妥当的。”
“嗯!师兄!”
“师妹,我带你回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