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下意识的摸向手腕。
“在手上。”
二师姐斜倚在椅子里,纤白的素手支着下巴,将手里的话本放在腿上,平静的看着我。
“为什么不用?”
“下次一定会用……”
二师姐瞧了我一眼。
忽然叹了一声,淡淡道:
“你当时怎么想的?”
我笑了笑:“我当时想的是,归一剑派行事丧尽天良,无法无天!仗着自己身负修为,就敢如此草菅人命!整个侯家五十三口全被他一人所害!如此恶行,我如何能坐视不理……”
我顿了顿,眼前竟似出现了昨晚那个天真的我。
“我想让他认罪伏法而已。以为倘若召唤师姐以私刑杀之,呈一时之快,不能绳之以法,名不正言不顺,到头来任他们巧舌如簧,颠倒黑白,只能又成一桩私怨。不成想……”
二师姐接过话锋道。
“不成想,四门法司,只是个商量事情的地方,不是让你明正典刑的地方。”
我不再说话。
“其实,魏炎没有被叛立即处死,便死不了;明廷自查,便查不到。”
二师姐纤柔的身躯靠在椅背上,淡淡道。
“你自领了五十鞭,也无非是一厢情愿,你自以为以身相逼,能求明正典刑,到头来,无非是你徒惹一身伤罢了。最终依旧是一场私刑。”
二师姐将腿放下,重新换了一条腿搭在上面,拿起话本自顾自的看了起来。
“这世事并不会按着你的预想而运转。归根结底,强权与力量才是真理。”
“师姐,我就是知道了,才领了五十鞭。”
“怎么,给自己长个记性?”
“还是师姐懂我……”
二师姐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。
“想不想知道归一剑派的事。”
“归一剑派?”
二师姐淡淡道:“归一剑派,离火长老势力逐渐壮大,已隐然与其门主分庭抗礼,何渺身为门主亲传弟子,有门主撑腰,又为打压离火,所以魏炎的死,反而不会算在你四师兄的头上。现在归一门暗潮汹涌,很不消停。一时间也没空理会你的事。”
二师姐漫不经心的说道。
我沉默许久,忽然疑惑道:“二师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?”
“我还知道许多事,你想不想听?”
“我什么时候会不想听二师姐说话?”
二师姐也不看我,随口道:“你床底下的两本春宫……”
“二师姐!!”
我瞬间头皮发麻,紧急制止二师姐往下说!
二师姐斜了我一眼:“你不是喜欢听我的声音么?”
在我想着把这两本书甩给哪位仗义师兄的时候,听见二师姐如此说,我又是一懵。
“二、二师姐……你、我……”
我感觉双颊又涨又烫,我的脑子拒绝了无良老板的压榨,在没有明确的报酬之前,拒绝完成超额工作,彻底死机了……
“难道是我理解错了?”
“没有!我最喜欢二师姐……的声音!”
大脑拒绝工作后,我的嘴巴居然独走了!还好在千钧一发之际,脑子清醒了片刻。
二师姐依旧是那副千年不变的冰块脸,但与往日不同的是,脸上那双总似雨后初晴,蕴着浅浅桃红的眼睛,红的更深了些。
“那我继续说了?”
“能不说书的事儿么……”
“那说六如剑派的事。”
我连忙点头!
二师姐放下话本,缓缓道:“送你回山门的当天下午,我去找了明廷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跟了他一天。逼着明廷将那个弟子带到我面前,当众废了修为,然后才扔进了四门法司的大牢。”
我:“……”
二师姐忽然道:“托了你这身伤的福,最近山门不用下山采买了。”
我:“??”
二师姐:“你以身请刑,逼四门法司明正典刑的事迹,名正言顺,大公无私,起了些许作用,譬如归一掌门此日一早就让人送来了各种名贵药材,炼制的九品丹药。六如的明廷在你昏睡第四天同样送了一堆补品灵药。更重要的是我这次去两家时,他们对我很客气。”
“……”
平时他们难道敢不客气?
二师姐眼睛忽然眯了眯,道:“没错。就像你现在这样,表里不一。”
“二师姐,天地可鉴!日月昭彰!我对师姐一片赤诚,忠肝义胆,绝无二心!”
二师姐曳着目光,用那双没什么情感变化的桃花眼,狠狠地刮了我一眼,重新拿起了书。
“有些事,我需要说的再明白些。你也要记在心里。”
“二师姐,你说!”
二师姐淡淡道。
“你这已经是第二次了。我不想看你再受伤,我也不喜欢看你受伤。我给你玉坠,就是不让看你受伤。倘若再有下次……”
“没有下次。”我看着二师姐认真道:“对不起,师姐……让你担心了。”
我静静的看着二师姐。
白衣曳地,清冷高洁。
似画中仙,梦里人。
二师姐看着我,忽然道:“把眼睛闭上,不许看我。”
我往常听惯了二师姐的话,下意识的想要闭上眼,也许是大脑仍在开摆,没有工作,导致没有任何领导层能压住我独走的嘴巴,以下克上的胆子,不但没有照做,反而出声质问。
“为什么?”
二师姐显然没料到我有胆子反问,停顿了片刻,才道:“你影响我看书了。”
“二师姐你这就有些冤枉人了,我都没有出声,怎么影响你看书了?”
二师姐深深吸了口气,放下腿,然后起身将圆椅调了个方向,正对着我的床头,随后将手里的书倚靠在了我的脸上,挡住我视线的同时,解放双手,喜提支架。
我:“!!!”
“别乱动。书倒了,我就罚你。”
“二师姐……我这重伤初醒,你这么对病号,于心何忍啊!”
“我看你挺有精神的。”
我:“……”
二师姐:“我读话本给你听。”
“二师姐,能从头开始么?”
“不能。”
窗外清风缱绻,落英飘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