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不是声音,而是一种……感觉。
路明非能清晰地“听”到,不,是感受到,空气中活跃的火元素在恐惧地蜷缩、熄灭;流动的风元素在绝望地嘶吼、逸散;沉稳的土元素在痛苦地崩解、沙化;甚至连空间本身,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、细微的碎裂声!
元素在哀嚎!世界的规则,正在被这强行汇聚的、亵渎性的力量所扭曲、践踏!
祭坛下方,那由无数菌丝、龙族亲王尸骸、万千生灵骸骨以及刚刚投入的族长所汇聚而成的“东西”,正在以一种超越理解的速度膨胀、变形。
一个巨大无比的、搏动着的、表面布满扭曲血管和粘稠液体的……暗红色巨茧,正从祭坛下方的深渊中,缓缓地、不可阻挡地……隆起!
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,如同实质的海啸,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整个领域。
那不再是单纯的龙威,也不是菌丝的冰冷,而是一种混合了所有被吞噬者的痛苦、怨念、疯狂,以及一种……初生的、贪婪的、意图吞噬一切的……“神”之意志。
路明非站在剧烈震颤的平台边缘,火刑剑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。
他透过蓝色的目镜,看着那正在成型的、散发着令他灵魂都感到战栗气息的暗红巨茧,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心底升起。
他终究……还是晚了一步。
波波叔用生命拖延了他们,族长用自己完成了最后的祭献。
而现在,沃尔夫家族千年经营的、以无数生命和龙王尸骸为代价的……“伪神”,即将破茧而出。
路明非紧握着火刑剑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赤红色的刑天铠甲在祭坛传来的恐怖能量波动中微微震颤。
他能感觉到,祭坛下方那个正在疯狂汲取整个领域养分的暗红巨茧,其内部孕育的存在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,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茧而出,将亵渎与毁灭洒向这片早已满目疮痍的土地。
基础形态下的刑天铠甲,力量终究有限。
面对这种汇聚了两位亲王尸骸、万千生灵怨念以及一个疯子家族千年野心的怪物,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。
想要升级到更强的“战神刑天”形态,他必须彻底解放体内那份被师父千叮万嘱要谨慎控制的、属于龙族的狂暴血统。
风险极大。
每一次更深层次地触碰那份力量,那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杀戮本能、那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暴怒,都会如同毒蛇般噬咬他的理智。
师父帮他构筑的意能堤坝,并非坚不可摧。
一旦失控,他可能比那些死侍更加可怕,彻底沦为只知毁灭的怪物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就在路明非眼神一厉,璀璨的黄金瞳深处仿佛有更幽暗的火焰即将点燃,准备冒险一搏的瞬间——
异变发生了!
头顶那轮高悬的、散发着不祥幽光的黑色月亮,毫无征兆地,猛地闪烁了一下。
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,那笼罩天地的黑暗光芒骤然黯淡了一瞬,又立刻恢复。
还没等路明非反应过来,黑月再次闪烁。
这一次,黯淡的时间更长,恢复后光芒也明显减弱了许多。
紧接着是第三次!第四次!
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,明暗交替间,整个被领域笼罩的世界都仿佛在随之明灭不定。
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如同潮水般开始退去。
不过三四秒的时间,在最后一次剧烈到极致的闪烁后——
“啵……”
一声如同肥皂泡破裂般的、轻微却传遍整个领域的脆响。
那轮巨大的黑月,如同被无形之手捏碎的琉璃,骤然崩解成无数细碎的光点,瞬间消散在空气中。
笼罩大地的黑暗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褪,虽然外界依旧是黑夜,但那是正常的、有着稀疏星光的夜空。
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、扭曲规则的力场,如同被戳破的气球,轰然溃散。
领域……崩溃了?!
路明非愣住了,他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恢复了“正常”,空气中那些哀嚎的元素也渐渐平息下来,虽然祭坛下方的巨茧依旧散发着恐怖波动,但失去了整个领域力量的支撑,它的膨胀速度明显减缓,甚至出现了一丝不稳定的迹象。
是谁?谁从外部打破了这几乎无解的领域?
就在他惊疑不定之时,一个带着几分戏谑、却又熟悉到让他鼻子一酸的声音,在他身旁不远处响起
“哟,路仔!看起来你这边搞得挺热闹啊?差点就来晚了!”
路明非猛地转头。
只见祭坛平台的边缘,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。
那人同样穿着一身流线型的铠甲,但与刑天赤红与银白为主的厚重感不同,那身铠甲以深蓝色与银色为主色调,造型更加纤瘦、灵动,充满了极致的速度感。
头盔两侧如同飞翼,目镜是锐利的血红色。
铠甲表面流动着幽蓝色的能量光晕,仿佛由疾风与寒冰铸就。
飞影铠甲。
而透过那血红色的目镜,路明非看到了一张他无比熟悉、此刻却带着张扬笑意的脸。
“超子?!你怎么……”
路明非又惊又喜,几乎说不出话来。
他明明记得陈超应该在领域之外!
“嘿嘿,没想到吧?”
陈超得意地拍了拍自己胸甲的护板,动作依旧带着点痞气
“外面那个邋里邋遢的守夜人老头搞了个超大的炼金阵,,硬生生把这鬼领域的‘外壳’给模拟覆盖了!我呢,就趁着他们‘偷梁换柱’、领域最不稳定的时候,用速度直接溜了进来!够意思吧?”
他指了指头顶已经恢复正常、却依旧能感觉到外部有庞大能量在交织对抗的夜空
“守夜人老头和昂热校长正在外面跟这领域的残余力量拔河呢!不过核心好像在你这边这个恶心的大家伙身上?”
他的目光转向祭坛下方那搏动着的暗红巨茧也凝重了起来。
路明非看着身旁穿着飞影铠甲、意气风发的死党,心中那因为族长疯狂、波波叔牺牲、小女孩被献祭而积压的沉重与阴霾,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,照进了一缕名为“希望”和“友情”的光。
他深吸一口气,刑天铠甲下的脸上,也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却又战意昂扬的笑容。
他抬起手,火刑剑指向那暗红巨茧,声音透过面甲,带着金属的铿锵与无比的坚定
“啊,来得正好!超子,搭把手,咱们把这畜生玩意……送回它该去的地狱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