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楼,空房间内。
约翰·多克如同石雕般紧贴着内侧墙壁,整个人的呼吸压得极低,几乎微不可闻。
楼下的厮杀声、怒吼声、惨叫声、重物倒地声如同潮水般透过地板传来,清晰地传入他高度集中的耳中。
他没有丝毫急躁,多年战场生涯磨砺出的耐心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。
他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狼,在等待最佳的出击时机。
耳朵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地板,捕捉着楼下每一丝细微的动静变化。
他能听到那两个卡塞尔的年轻人强悍的推进,也能听到自己那些“同事”手下们不断倒下的声音。
战斗似乎异常激烈,但正在向着楼梯上方移动。
突然,他听到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不是向上,而是向着楼外跑去,人数似乎还不少。
机会!
约翰眼中精光一闪,通往自己公寓的路径上,阻力必然大减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,猛地从地板上弹起,动作轻捷如同狸猫,扑向那扇他早已选好的窗户——正对着他自己家客厅窗户的那一扇。
窗户年久失修,插销早已锈蚀,被他用匕首柄轻易撬开。
冰冷的雨水瞬间扑面而来。
他探出身子,向下望去。
他自己家的窗户紧闭,厚厚的、脏兮兮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,几乎不透光。
但他记得,窗帘靠近窗框的角落有一个极小的破损缺口,那是以前被流弹意外打中的,后来只用胶带粗糙地粘了一下。
约翰深吸一口气,单手抓住窗沿,身体如同钟摆般轻盈地荡出,另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楼下自家窗户的外沿,雨水让一切变得湿滑,但他手指的力量极大,稳住了身体。
他如同壁虎般贴在楼外墙上,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头部,将眼睛凑近那个小小的窗帘缝隙。
视线受限,但他还是瞬间看清了屋内的情形。
客厅里一片狼藉,显然被人粗暴地翻动过。
而在卧室门口的方向,他看到了一角床铺——和他离开时几乎一样,只是床上多了一个被用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、嘴里塞着布团、似乎失去了意识的小小身影!
是艾米丽!她还活着!只是被迷晕了!
而就在床边,背对着窗户,站着一个肥硕如山的身影。
那人穿着一件绷得紧紧的黑色t恤,硕大的脑袋几乎看不到脖子,手里似乎还拎着一根金属球棒之类的武器,正微微晃动着身体,警惕地盯着卧室门外的方向,显然是在防备有人从正门突入。
只有一个人!
约翰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!是愤怒,也是庆幸!机会比他想象的更好!
他不再犹豫。
保护艾米丽的念头压倒了一切谨慎!
他左手死死抓住窗沿,右手握拳,手臂肌肉猛然贲起,用尽全身力气,朝着自家窗户的玻璃狠狠砸去。
他打算破窗而入,以最快的速度、最出其不意的方式解决掉那个胖子,救下艾米丽!
砰——哗啦!!
玻璃应声而碎,发出巨大的声响!
碎裂的玻璃碴如同冰晶般四散飞溅,约翰的身体随着击破窗户的力道,顺势就要向屋内冲去!
然而——
就在他半个身子探入窗户、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最关键瞬间!
一只穿着厚重军靴的大脚,裹挟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,如同早已等待多时的攻城锤,从窗户侧面的视觉死角里毫无征兆地猛地踹出
这一脚时机刁钻到了极点,力量狂暴无比,结结实实地踹在了约翰的胸腹之间!
“呃啊!!!”
约翰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猛地灌入体内,五脏六腑仿佛瞬间被震得移位破碎。
他甚至连袭击者的样子都没看清,整个人就如同一个被全力掷出的破麻袋,以比冲进来时更快的速度,轰然倒飞出去
他的后背狠狠撞在客厅对面坚硬的墙壁上,发出令人牙酸的沉闷巨响,墙壁上的灰泥簌簌落下。
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,喉头一甜,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,手中的枪也脱手飞了出去,叮当一声掉落在远处角落。
他顺着墙壁滑落在地,蜷缩起来,剧烈地咳嗽着,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,眼前阵阵发黑,几乎要失去意识。
直到这时,他才勉强抬起头,模糊的视线看到那个踹飞他的身影,正从窗户旁的阴影里缓缓走出来。
那是一个身材极其高大壮硕的男人,几乎比约翰还要高半个头,浑身肌肉虬结,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感。
他脸上带着狞笑,活动了一下刚刚踹出那只脚的脚踝,发出咔哒的轻响。
而那个原本背对着窗户、肥头大耳的胖子,也闻声转了过来,脸上带着嘲弄和残忍的笑容,手里的金属球棒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手心。
“嘿,‘邮差’,等你半天了。”
那个壮汉开口,声音如同砂纸摩擦,带着戏谑
“就知道你会玩这套窗户外的小把戏。”
陷阱!
从一开始,这就是一个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!
楼下那些亡命之徒是诱饵和拖延时间的炮灰,房间里的胖子是吸引他注意力的诱饵,而这个真正的主力杀手,一直就潜伏在视觉死角里,等着他自己送上门!
约翰的心沉到了谷底,绝望和剧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。
他挣扎着想爬起来,但胸腹间的剧痛和可能断裂的肋骨让他几乎无法用力。
那个壮汉一步步逼近,巨大的阴影将约翰完全笼罩。
“老板说了,要活的……但没说不准拆点零件。”
壮汉捏着拳头,骨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,脸上的狞笑越发扩大。
窗外,雨声依旧。
而屋内,约翰·多克似乎已经陷入了真正的绝境。
冰冷的绝望如同水泥,灌满了约翰·多克的胸腔,挤压着他每一次痛苦的呼吸。
壮汉那如同山峦般压迫而来的身影,以及胖子脸上残忍的嘲弄,都清晰地预示着他即将到来的命运——被拆解得支离破碎,或者像他那位同事一样,变成一堆无法辨认的碎肉。
但就在这彻底的绝境中,约翰那饱经创伤、被酒精和悔恨侵蚀得近乎生锈的灵魂深处,某种属于战士的、最坚硬的核心,反而被死亡的压力淬炼得熠熠生辉。
他的嘴角,竟然扯出了一丝扭曲的、混合着极致痛苦、疯狂以及某种解脱意味的微笑。
这诡异的笑容让逼近的壮汉和旁边的胖子都微微一怔,脚步下意识地停顿了半秒。
就在这半秒之间!
约翰那只还能动弹的手,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猛地探向自己的后腰,不是去摸那已经脱手的手枪,而是精准地从战术裤那特制的、隐藏极深的插袋里,摸出了一支细长的、金属外壳的注射器
注射器内,充盈着一种如同熔融琥珀般粘稠、却又隐隐散发着不祥幽光的暗红色液体,它在昏暗的光线下,折射出一种妖异的美感,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动。
“!!!”
壮汉和胖子脸上的狞笑和嘲弄瞬间凝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惊骇的表情
他们认得这东西!
这是“嘶叫药剂”的原液,或者说,是远比他们经手贩卖的那些劣质“圣餐”要纯粹、猛烈无数倍的高浓度制品!
是他们这种外围打手根本接触不到、甚至不敢想象的“内部版本”!
他们平时沾沾自喜能弄到一点稀释后的“圣餐”就已经是莫大的好处,足以让他们耀武扬威,但他们比谁都清楚,真正高浓度的原液有多么恐怖——那意味着无法控制的变异、彻底的非人化、以及最终必然到来的、惨烈无比的自我毁灭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