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离芝加哥数百英里外,某个衰败工业城市的深处。
一条被垃圾和涂鸦覆盖的阴暗小巷,散发着尿臊味和腐烂食物的酸臭。
唯一的光源是远处一盏昏黄闪烁的路灯,勉强勾勒出几个蜷缩在阴影里、瑟瑟发抖的身影。
约翰·多克——他早就厌恶了“矮子”这个愚蠢的绰号
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色夜行衣,头上套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头套,像一尊沉默的雕塑般站在最深的阴影里。
他的呼吸平稳,眼神锐利而警惕,透过头套的孔洞扫视着巷口和两侧屋顶的轮廓。
多年的战场经验和地下交易生涯,让他像野兽一样敏感。
他面前是三个缩成一团、眼窝深陷、不断吸着鼻子的男人。
他们是这座城市无数被遗忘的渣滓之一,被廉价毒品和绝望生活折磨得只剩下一具空壳。
此刻,他们浑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多克手中那个小巧的、密封的金属盒,里面装着几支散发着微弱诡异荧光的药剂。
“钱。”
多克的声音透过头套传出,低沉而沙哑,不带任何感情。
其中一个瘾君子颤抖着递过来一个脏兮兮的油布包。
多克没有用手接,而是用脚尖踢开布包的一角,瞥了一眼里面皱巴巴的现金。
他快速清点了一下数额,确认无误。
他没有多余的动作,将金属盒扔了过去。
那瘾君子像抢食的野狗一样扑上去,紧紧抱在怀里,另外两人也立刻围了上去,眼中爆发出贪婪的光芒。
“规矩都知道。”
多克冷冷地补充道
“用了之后,管好你们的嘴。乱说话,或者惹麻烦,后果比警察找上门严重得多。”
那几个瘾君子忙不迭地点头,根本不敢多看多克一眼,抱着他们的“宝贝”踉踉跄跄、却又迫不及待地消失在了小巷的另一头。
多克没有立刻离开。
他依旧站在原地,像融入了阴影一样,静静等待了足足五分钟,倾听着周围的动静。
只有远处传来的车声和野猫的叫声。
确认安全,没有任何尾巴和异常。
他这才弯腰,用戴着手套的手捡起那个油布包,塞进怀里。
整个过程干净利落,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。
这次交易完成了。
很顺利,很安全。
他转身,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沉的黑暗之中,如同从未出现过。
对于“嘶叫药剂”组织来说,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、低风险的分销。
对于约翰·多克来说,这只是他赚取生活费、并试图在这个疯狂世界里找到一点点掌控感的又一天。
约翰·多克离开了那条散发着恶臭的暗巷,像幽灵一样穿梭在破败的街区。
他绕了几个圈子,确认绝对没有人跟踪后,才闪身钻进一栋外墙斑驳、散发着霉味的旧公寓楼。
楼道里的灯坏了很久,空气中弥漫着廉价大麻和猫尿混合的刺鼻气味。
多克对此习以为常,摸黑走上吱呀作响的楼梯,来到三楼一扇贴着许多黄色广告的防盗门前。
他动作熟练地用三把不同的钥匙打开了门锁。
门后是一个狭小、杂乱的单间公寓。
窗帘紧闭,只留下一道缝隙,透进外面霓虹灯招牌变幻的光影。
房间里一股烟味、汗味和隔夜食物的味道。
一张乱糟糟的床垫直接扔在地上,旁边散落着空啤酒罐、披萨盒和几本皱巴巴的色情杂志。
唯一的桌子上摆着一台老旧的显像管电视,旁边连着游戏主机,线缆缠成一团。
这就是约翰·多克暂时的“家”,一个和他的人生一样混乱、看不到希望的避难所。
他反手锁好门,又习惯性地挂上链条锁,这才松了口气。
交易完成带来的短暂紧张感消退后,深深的疲惫和空虚感涌了上来。
他扯下头上的面罩,露出一张饱经风霜、胡子拉碴的脸。
眼神里没有了交易时的锐利,只剩下麻木和厌倦。
他把怀里那个装着现金的油布包随手扔在积满灰尘的桌子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走到那个嗡嗡作响的老旧冰箱前,他一把拉开冰箱门。
里面没什么像样的食物,只有几罐啤酒、一瓶快见底的伏特加,以及半个看起来不太新鲜的三明治。
他拿出一罐最便宜的冰镇啤酒,啪地一声打开拉环,仰头就灌了一大口。
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,带来一丝短暂的刺激感。
他又从带回来的塑料袋里掏出半只凉透了的、油乎乎的炸鸡,直接用手撕下一个鸡腿。
他就这么靠着冰箱门,大口喝着啤酒,啃着冰冷的炸鸡。
油脂沾了他的下巴和手指,但他毫不在意。
目光空洞地望着对面墙壁上剥落的墙皮,机械地咀嚼着。
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夜间新闻,女主播的声音甜腻而虚假,报道着遥远地方的战争和政客的丑闻。
多克瞥了一眼屏幕,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。
那些光鲜亮丽的世界与他无关,他的世界只剩下这间肮脏的公寓、下一次不知内容的交易、以及如何用酒精和垃圾食品麻痹自己。
几口啤酒下肚,身体的疲惫感似乎缓解了一些,但心里的那片空洞却越来越大。
他想起了在坎大哈的沙漠,想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队友的惨叫,想起了自己为什么选择逃离,又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。
但他很快甩了甩头,把这些不受欢迎的念头驱散出去。
想这些没用,只会让自己更难受。
他又开了一罐啤酒,狠狠灌了下去。
公寓里只剩下他咀嚼食物、吞咽酒液以及电视里传来的无关紧要的噪音。
窗外,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,但光芒照不进这个被遗忘的角落。
约翰·多克,这个前海军陆战队员,现在的逃兵和违禁品分销员,沉浸在他短暂而廉价的放纵里。
他只知道,今晚的交易很“安全”,他又能多撑一段时间了。
至于明天?明天再说吧。
冰凉的啤酒灌入喉咙,却像汽油浇入了内心深处的余烬。
最初的麻木感过去后,一股灼热猛地从胃里翻腾起来,直冲头顶。
多克的眼睛开始发红,视线变得模糊,狭小肮脏的公寓开始扭曲、旋转。
那些被他用酒精和浑噩日子强行压进记忆深渊的东西,随着酒劲,如同腐烂沼泽里冒出的毒泡,一个个狞笑着破裂开来,将恐怖的景象喷射进他的脑海。
首先是几乎能烤焦肺叶的、裹挟着沙砾的热风。
坎大哈的阳光毒辣得能剥掉一层皮,防弹衣下的作战服永远被汗水浸透,黏腻地贴在身上,散发出馊臭和恐惧混合的味道。
然后是永恒不绝的、撕裂耳膜的声响!
IEd(简易爆炸装置)在车队前方轰然爆炸的巨响,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移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