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受难日(1 / 2)

路明非是被阳光晒醒的。

眼皮上烫得像敷了块热水袋,他猛地睁开眼,窗帘缝漏进来的光直戳眼球,墙上的电子钟明晃晃显示着“08:00”。

“操!”

他弹起来时差点撞翻床头的漫画堆,昨天太累,沾床就睡得不省人事,连闹钟都忘了定。

周六的早晨本该是抱着枕头滚到中午的,此刻却成了催命符

那老头说六点到,他已经迟到了整整两小时了!

穿裤子时腿还在打绊,校服昨天蹭的泥还没洗,硬邦邦地贴在腿上。

他抓起书包往肩上一甩,连牙都没刷,光着脚踩过客厅地板,婶婶在厨房煎鸡蛋的滋滋声飘过来,夹杂着路鸣泽“哥你昨晚去哪鬼混了”的阴阳怪气,路明非头也不回地冲出门,鞋跟在楼道里敲出一串慌里慌张的响。

跑到老头的小院时,他喘得像台破风箱,扶着门框直咳嗽。

青石板上的青苔被晨露打湿,滑溜溜的,老槐树的叶子在阳光下绿得发亮,树下石桌旁,老头正坐在石凳上泡茶。

粗制陶壶里的热气袅袅升起,缠着他枯瘦的手指,老头慢悠悠地用茶针拨着茶叶,抬头看过来时,脸上堆着笑,皱纹里盛着晨光,慈眉善目的,像庙里的弥勒佛。

路明非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。

这笑容比昨天便利店那道锐光还吓人。

昨天老头炸毛时他不怕,耍无赖时他也不怕,就怕这副……

“早啊,师父”路明非干笑着,手在背后偷偷绞着书包带,“今天……天气不错哈,适合浇树。”

老头没接话,只是把一个白瓷小杯推到石桌对面,茶汤澄黄透亮,飘着股淡淡的兰花香。

“先喝口茶,喘匀了气。”

“不喝不喝,干活要紧!”

路明非像被针扎似的跳开,一眼瞥见墙角的水桶,赶紧拎起来往井边跑。

井绳磨得手心发疼,他一边打水一边在心里算账:迟到两小时,120分钟,按一分钟一张石桌算,得擦120张……可院里就一张石桌啊!老头总不能让他把青石板都当桌子擦吧?

……

水桶“哐当”一声砸在青石板上,水花溅了路明非一裤腿。

他拎着湿漉漉的抹布转身,正想跟老头打个商量,就见对方慢悠悠地用茶针敲了敲石桌沿,眼神往院子四周一扫。

“一张石桌不够算,那就把能擦的都擦了”

老头呷了口茶,喉结动了动,“青石板上的青苔得刮净,墙角的蛛网别留着,还有……”他抬头瞥了眼老槐树顶,“屋顶上的枯枝败叶,也扫下来。”

路明非手里的抹布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

屋顶?那老槐树的枝桠都快探到房檐了,瓦片缝里长着丛丛杂草,去年的枯叶子堆得跟小山似的,别说扫了,爬上去都得打哆嗦。

“师父,您这是要给院子搞大扫除啊?”他捡起抹布,指节捏得发白,“我看您这院儿挺干净的,犯不着……”

“犯不着?”老头把茶盏往石桌上一放,声音不高,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,“迟到两小时,就得有两小时的样子,赶紧的,墙角那把新扎的竹扫帚,拿去用”

路明非看着那把竹扫帚,枝桠硬得像小钢钎,扫帚柄磨得发亮,显然是老头早就备好的。

他心里暗骂一声“老狐狸”,抱起扫帚往墙角挪,刚弯腰去够墙角的青苔,后腰就酸得直抽抽

他昨天跟死侍较劲时攒的劲儿还没缓过来,此刻浑身骨头像散了架。

可当他真的蹲下身,用抹布蘸着井水去擦青石板时,奇怪的事发生了。

起初确实累,抹布在石板上拖过,带着青苔的黏腻感,每一下都得使劲,掌心很快磨出红印,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,砸在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。

但擦到第三块石板时,他忽然觉得胳膊没那么沉了,刚才还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也缓了些,连呼吸都顺了。

“邪门了……”路明非嘀咕着,甩了甩胳膊。

换作平时,他在学校扫个包干区都得歇三回,擦黑板都嫌胳膊酸,今天这连擦带刮的,居然没像往常那样累得直喘?

他偷眼往石桌那边瞅,老头正对着茶杯出神,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,像撒了把碎金。

路明非咬咬牙,加快了手上的动作,抹布翻飞间,青石板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纹路,连缝隙里的泥垢都被抠得干干净净,反光能照见自己汗津津的脸。

等他把整个院子的青石板擦得能当镜子照时,太阳已经爬到头顶了。

路明非直起身,后腰“咔吧”响了一声,他正想揉揉,那点酸痛感却像被风吹走似的,瞬间没了踪影。

“屋顶”老头突然开口,吓得路明非一哆嗦。

他立马拿起竹扫帚。

竹扫帚比想象中沉,他踩着靠墙的旧木梯往上爬,瓦片滑溜溜的,他手脚并用地扒着檐角,裤腿蹭过瓦棱,磨得大腿生疼。

屋顶上的枯枝败叶比他想的多,还有鸟粪和烂泥,扫帚一挥,尘土呛得他直咳嗽,汗水流进眼睛里,涩得他睁不开眼。

“这哪是扫地,这是给老天爷梳头啊!”

他一边骂一边扫,扫帚柄硌得手心发红,胳膊抡得像风车,可奇怪的是,任凭他怎么折腾,那股子累到虚脱的感觉始终没来。

平时他跑八百米都得瘫在操场边吐半天,今天在屋顶上猫着腰扫了快一小时,除了喘得厉害点,居然还能有力气把扫成一堆的枯枝往院里扔。

那些枯枝“哗啦”一声砸在青石板上,惊得老头抬了抬头,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。

路明非没看见,他正忙着把最后一片烂叶子扫下去,忽然脚下一滑,整个人往前扑去,他吓得赶紧抓住手边的瓦檐,指节抠得发白,心脏“咚咚”狂跳。

就在这瞬间,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后颈涌上来,顺着胳膊往指尖窜,刚才还发酸的手腕突然充满了力气,稳稳地撑住了身体。

他愣了愣,低头看自己的手,掌心的红印还在,可那股灼痛感早就没了,反而有种暖暖的劲儿在皮肤下游走。

“下来吧”老头的声音从院里传来。

路明非连滚带爬地从木梯上下来,脚刚沾地就瘫坐在青石板上,大口大口地喘气,后背的衬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,贴在身上黏糊糊的。

他是真的累,太阳穴突突地跳,喉咙干得像冒火,可身体里那股奇怪的“劲儿”还在,像是在帮他一点点抚平疲惫,这感觉就像玩游戏时角色自带了缓慢回血的buff,明明血条快空了,却总能慢悠悠地回上来点。

“歇够了?”老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面前,手里还拎着个军用水壶,“喝点水。”

路明非接过水壶,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,凉丝丝的水滑过喉咙,带着股淡淡的薄荷味,他一口气灌了半壶,才抹了抹嘴,抬头看老头

“师……师父,您这院子……以前是皇宫吧?扫个屋顶比我打通关还累。”

老头没答,只是指了指他刚擦过的青石板

“看看。”

路明非低头,阳光照在青石板上,亮得晃眼,连自己的影子都清晰得能看见头发丝。

他忽然想起昨天那身黑鳞片,想起后颈那道红光,心里咯噔一下

难道自己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?

老头见此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挤成朵晒干的菊花,他用拐杖头轻轻敲了敲路明非脚边的青石板,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震起细小的灰尘。

“你当昨天那身鳞片是白长的?”

他蹲下身,枯瘦的手指划过石板上路明非刚才擦出的亮痕,“你体内的东西,叫‘血统’,它就像埋在地里的种子,昨天那阵疼,是它顶破了土。”

路明非眨巴着眼,喉咙里发紧

“血统?不是基因突变失败案例啊?”

“失败?”老头嗤了声,直起身往石桌走,“你昨天擦三块石板就该累趴下了,刚才在屋顶挂了快一小时,换以前的你,早从房檐滚下来啃泥了。”

这话戳中了路明非的心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