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乐园的大铁门在晨光里闪着亮,像块被太阳晒化的水果糖。
路明非攥着门票的手心沁出细汗,票根边缘被他捏得发皱
这可是他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,昨晚数着硬币时,硬币在铁盒里叮当作响,像在为今天的欢喜打拍子。
婶婶挎着新买的皮包走在最前面,路鸣泽的运动鞋踩在石板路上“噔噔”响,手里举着刚买的,粉白的糖丝沾在鼻尖,他却顾不上擦,眼睛早黏在远处的过山车轨道上。
“妈!我要坐那个!最高的那个!”
路明非跟在后面,旧帆布包在肩上颠,里面装着婶婶让带的水壶和路鸣泽的备用t恤。
他偷偷抬眼,看见旋转木马上的彩灯还没亮,但白木马的鬃毛被擦得锃亮,像童话书里走出来的。
风里飘着爆米花的甜香,混着远处碰碰车的“哐当”声,把他心里那点平日里攒着的委屈,吹得轻飘飘的。
“路明非!发什么呆?帮鸣泽拿着!”
婶婶回头瞪他一眼,语气还是硬的,但没像往常那样数落他慢。
路明非赶紧跑上去,接过的手有点抖,糖丝蹭在指尖,黏糊糊的甜,和裤兜里曾经的橘子糖味有点像。
路鸣泽被过山车吓得尖叫时,路明非就站在围栏外等。
阳光晒得他后颈发烫,他数着过山车爬升的高度,看路鸣泽的脸在最高点变成个小白点,心里竟有点羡慕
不过不是羡慕刺激,是羡慕路鸣泽可以毫无顾忌地喊,而他连笑都得收着,怕婶婶说“傻乐什么”。
中午在快餐店,婶婶给路鸣泽点了炸鸡汉堡,给路明非的还是最便宜的蔬菜卷。
他咬了一口,生菜的脆混着点沙拉酱的酸,没想象中难吃。
路鸣泽举着汉堡冲他晃
“哥,你看这炸鸡!脆得掉渣!”
他没说话,只是往嘴里塞蔬菜卷,眼角却瞥见窗外的小丑在给小孩编气球狗,红的绿的,在风里飘得欢。
“去去去,跟你哥待着去,别烦我。”
婶婶把路鸣泽推过来时,路明非正盯着旋转木马的方向发呆。
路鸣泽此时不情不愿地坐下,突然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,塞给他:“给你,我妈买的,葡萄味的。”
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亮,路明非捏在手里,没立刻拆。
他想起老胡同里的那个老头,想起“荡秋千”的话,此刻好像真的荡到了高处,能看见远处的摩天轮在慢慢转,像个巨大的彩色钟表。
玩碰碰车时,路鸣泽故意撞他的车,“砰”的一声,路明非的车在原地打了个转,他没恼,反而笑出了声。
路鸣泽愣了一下,又撞过来,这次力道轻了点。
阳光从车棚的缝里漏下来,落在他们脚上,暖烘烘的。
碰碰车的电闸被拉断时,路鸣泽还在嚷嚷着“再来一局”,路明非却已经下了车,视线越过人群,又黏回了旋转木马的方向。
彩灯还是没亮,但阳光斜斜地照在白色木马上,把雕花的鬃毛镀成了金的。
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姑娘正趴在围栏上,手指点着最前面那匹带翅膀的白马,奶声奶气地跟妈妈说
“我要骑那个,像公主一样。”
路明非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挪,帆布包带在肩上磨出点热。
他没敢靠太近,就站在卖气球的摊子后面,看工作人员给木马涂润滑油,金属齿轮转动时发出“咔啦咔啦”的轻响,像老座钟在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