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江脸上瞬间堆起惯有的、充满亲和力的笑容,站起身,朗声道。
“林冲兄弟并北上将士,为国为民,立此奇功,实乃我梁山泊之幸!华夏之幸!”
他挥手下令。
“传令!宰杀肥猪十头,美酒五十坛,即刻装船,运往北线,犒劳林冲所部!”
“戴宗兄弟,多派得力人手,将此捷报传檄山东、河北各州府、义军山寨!让天下人都知道,我梁山好汉,在为何而战!”
命令下达得慷慨激昂,厅内又是一片欢呼。
然而,在众人看不见的袖袍之下,宋江的手,却微微攥紧。
他目光掠过吴用那看似平静的脸庞,心中暗道:
“学究啊学究,你究竟……站在哪一边?”
几乎在同一时间,山东东路,郓州州衙。
知州衙门内,灯火同样未熄。
郓州知州穿着一身便服,在书房内来回踱步,眉头紧锁。
他手中也拿着一份抄录的梁山战报,是刚从济州府那边传来的消息。
“三十余金骑,全军覆没……梁山贼寇……何时有了这般战力?”
他喃喃自语,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忧虑。
作为地方官,他对梁山的感情极为复杂。
一方面,梁山是心腹大患,是悬在头顶的利剑;
另一方面,如今金虏南下,朝廷兵马一触即溃,这梁山贼寇居然能打出声势如此浩大的胜仗,某种程度上,确实缓解了本地面临的军事压力。
“府尊,此事……福祸难料啊。”
一旁的师爷捻着胡须,低声道。
“梁山贼若真能抵挡金兵,于我郓州百姓,自是好事。
可若让其借此坐大,携大胜之威,恐……尾大不掉,将来更难制衡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。
“而且,他们打的是‘北望军’的名号,虽未明言脱离梁山,但其心已显。
朝廷若知此事,不知会作何想?”
知州停下脚步,长叹一声。
“多事之秋,多事之秋啊!”
他揉了揉眉心。
“吩咐下去,对梁山……不,对那‘北望军’的消息,严密关注,但暂不表态。
他们若需购买粮草物资,只要不过分,可暗中行些方便。
一切……以待朝廷明示为准。”
他的态度,代表了此刻许多伪宋地方官员的矛盾心理:
既想依靠这股突然崛起的抗金力量,又对其“贼寇”出身和潜在的威胁充满忌惮。
“北望军”这个名字,第一次以一种强势的姿态,进入了伪宋官府的视野,并引发了微妙而复杂的变化。
数百里外,北望军秘密基地。
陈稳也收到了林冲洗练过的战报。
他看后,只是淡淡一笑,便将纸条递给了身旁兴奋不已的晁盖。
“陈先生!首战告捷,大涨威风啊!”
晁盖挥着拳头,满脸红光。
“这下看那宋江还有何话说!看那些金狗还敢不敢小瞧咱们!”
“胜不骄,败不馁。”
陈稳语气平静,走到沙盘前。
“此战虽胜,不过是牛刀小试,歼灭的亦非金军主力。
接下来,金人的反扑必定更加凶猛。
宋江那边的猜忌和掣肘,也不会停止。”
他手指点在沙盘上真定府的位置。
“告诉林教头,巩固战果,继续向真定方向靠拢,伺机而动。
我们的目标,从来不是一两场小胜。”
他的目光深邃,仿佛已穿透营帐,看到了远方更加惨烈、也更加波澜壮阔的战场。
捷报只是开始,随之而来的,是更大的机遇,以及更严峻的挑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