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指挥使,如今军中议论纷纷。”
王彦升凑近了些,声音压得更低。
“不少弟兄都觉得,陈防御使那边兵强马壮,赏罚分明,而且……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‘运气’。”
“反观我们……”
他没有说完,但意思很明显。
赵匡胤脸色更加难看。
他何尝没有感觉到。
以往,澶州军中,他赵匡胤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,自有一班兄弟追随。
可自从陈稳崛起,尤其是在高平之战立功,获封侯爵,执掌三县以来,风向就慢慢变了。
一些中下层军官,甚至部分原本与他交好的将领,言语间对洛川那边都流露出羡慕与向往。
就连韩通、张永德那样的老将,态度也变得暧昧起来。
这无形的裂痕,正在不断侵蚀他在军中的根基。
……
几天后。
一次例行的军务协调会上。
这种裂痕,几乎摆到了明面上。
议题是关于秋防兵力部署和粮草调配。
涉及到洛川防区时,赵匡胤一方的人提出,洛川兵精粮足,理应承担更多防线,并调拨部分粮草支援其他吃紧的区域。
这明显是想削弱和牵制洛川。
石墩代表靖安军出席,闻言立刻炸了。
“放你娘的屁!”
他猛地站起,声如洪钟,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。
“老子们在前线拼死拼活,打契丹,防宵小,保境安民!”
“你们躲在后面屁事不干,现在还想来抽老子的血?”
“哪来的脸!”
王彦升脸色涨红,也拍案而起。
“石墩!你放肆!”
“这是军务会议!岂容你咆哮!”
“洛川富庶,乃后周之土,兵力强盛,自当为朝廷分忧!”
石墩啐了一口。
“我呸!”
“少给老子扣大帽子!”
“洛川的富庶,是陈防御使带着我们一刀一枪,一砖一瓦干出来的!”
“跟你们有屁关系!”
“想要粮草?行啊!”
“拿战功来换!”
“你们他娘的除了在背后捅咕,还会干什么?”
他环视在场一些偏向赵匡胤的将领,目光凶狠。
“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跟那些鬼鬼祟祟的铁鸦军有勾连!”
“安平的事,还没找你们算账呢!”
这话一出,满场皆惊。
虽然大家私下都有猜测,但被石墩这样直接捅破,还是第一次。
王彦升又惊又怒。
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”
张永德见场面即将失控,连忙起身打圆场。
“好了!都少说两句!”
“石将军,坐下!”
“王将军,也请息怒。”
“秋防之事,还需从长计议……”
韩通也沉着脸开口:
“吵什么!”
“让外人看了笑话!”
“各自管好自家防区!”
“粮草调配,按旧例,不得擅动!”
会议不欢而散。
石墩气哼哼地走了。
王彦升等人脸色铁青。
韩通和张永德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忧虑。
裂痕,已清晰可见。
昔日还算团结的澶州军,在外部压力与内部竞争的催化下,正不可避免地走向分化。
而这一切。
都随着柴荣病情的消息,传到了洛川,摆在了陈稳的案头。
他默默看着钱贵送来的详细报告,关于军务会议上的争吵,关于韩通、张永德的态度,关于赵匡胤一系的步步紧逼。
他知道。
澶州的裂痕,对他而言,是危机,也是机会。
他必须更加小心地,在这裂痕之间,走好自己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