摄政王府的夜刺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,涟漪迅速扩散至皇宫的每一个角落。
萧玦遇刺重伤!消息传来,朝野震动。
小皇帝在太和殿上吓得脸色发白,连声追问摄政王伤势。垂帘后的太后,语气沉痛,当即下令彻查,务必将胆大包天的逆贼揪出,凌迟处死!皇后更是亲自前往太庙祈福,祈求皇叔公安然无恙。
一时间,整个京城风声鹤唳,禁军、京兆府、乃至刑部,都动了起来,四处搜捕,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。
然而,真正的风暴中心——摄政王府,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沉寂之中。
漱玉轩内,药香浓郁。
萧玦趴在床榻上,后背的伤口已被妥善处理,敷上了最好的金疮药和解毒散。他脸色依旧苍白,但呼吸已经平稳,只是昏睡的时间居多。那匕首上的毒极为刁钻狠辣,若非他内力深厚,又救治及时,恐怕此刻早已毒发身亡。
沈薇薇坐在床边的绣墩上,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,但眼神却锐利如初。她亲自试药,喂水,擦拭,不肯假手他人。青黛如同影子般守在一旁,随时听候吩咐。
“王妃,您去歇歇吧,这里奴婢守着。”青黛看着沈薇薇憔悴的侧脸,忍不住低声劝道。
沈薇薇摇了摇头,目光落在萧玦沉睡的容颜上,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:“我就在这里。”
她轻轻握住萧玦露在锦被外的手,那手掌宽厚,指节分明,此刻却有些冰凉。她用自己的手,一点点捂热它。
就在这时,外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,侍卫长压低的声音响起:“王妃,宫里来人了,是陛下身边的刘公公,带着太医前来探视王爷伤势,并传陛下口谕。”
沈薇薇眼神微闪,替萧玦掖了掖被角,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,脸上瞬间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与疏离。
“请刘公公前厅稍候,我即刻便到。”
---
前厅之内,气氛凝重。
来的不仅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首领太监刘明,还有太医院院判张太医,以及一队捧着各种珍稀药材和赏赐的内侍。
刘明见到沈薇薇出来,连忙上前行礼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恭敬:“奴才参见王妃娘娘。陛下听闻王爷遇刺,忧心如焚,特命奴才与张院判前来探视,这些是陛下赏赐的药材,望王爷早日康复。”
沈薇薇微微欠身还礼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戚与感激:“有劳刘公公,多谢陛下挂念。王爷他……伤势已暂时稳住,只是余毒未清,尚在昏睡。”
张太医上前一步:“王妃,可否让微臣再为王爷请一次脉?太医院集思广益,或能找到更好的解毒之法。”
沈薇薇目光与张太医接触一瞬,点了点头:“张院判请随我来。”
她亲自引着张太医再次进入内室。张太医仔细诊脉,又查看了伤口和所用的药物,沉吟片刻,最终也只能摇头:“王爷所中之毒,甚是诡异,臣等还需回去翻阅古籍。目前王府所用的解毒方已是上佳,只能慢慢调理,清除余毒。”
沈薇薇眼中适时地流露出失望,但依旧保持着镇定:“有劳张院判费心。”
送走张太医,刘明却并未立刻告辞,他上前一步,脸上带着一丝欲言又止。
“刘公公还有何事?”沈薇薇问道。
刘明压低声音,几乎耳语般道:“王妃,陛下……还有一句口谕,是给您的。”
沈薇薇心中一动,面上不动声色:“公公请讲。”
刘明看着她,一字一句,清晰地传达:“陛下说:‘皇叔公为国操劳,功在社稷,如今竟遭此大难,朕心甚痛。皇婶婶受惊了,定要保重自身。有些事,朕心中有数,绝不会让忠臣寒心,亦不会让……亲人受委屈。’”
沈薇薇垂在袖中的手,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。
陛下心中有数?不会让亲人受委屈?
这话,说得可就意味深长了。是在安抚?还是在暗示什么?小皇帝年纪虽小,但生长在宫廷,耳濡目染,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无能。他是在借此机会,向摄政王府示好?还是……在试探?
她抬起眼,看向刘明,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感动与一丝脆弱:“请刘公公回禀陛下,陛下隆恩,臣妇与王爷感激不尽。王爷醒来,臣妇定当转达陛下关爱之情。”
刘明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,见她并无异样,这才躬身道:“奴才一定带到。王妃保重,奴才告退。”
送走了宫里的人,沈薇薇回到内室,看着依旧昏睡的萧玦,眉头微蹙。
皇帝的态度,有些出乎她的意料。这不像是一个完全被太后和皇后掌控的傀儡皇帝该有的反应。
“青黛,”她低声吩咐,“让我们在宫里的人,最近多留意陛下的动静,尤其是……他与太后、皇后单独相处的时候。”
“是,王妃。”
---
接下来的两日,摄政王府闭门谢客,只称王爷需要静养。
外界各种猜测纷纭,有说摄政王重伤不治的,有说王妃心力交瘁病倒的,更有传言说刺杀是某些人狗急跳墙,京城即将迎来一场大清洗。
而在这片暗流涌动中,一封来自北境、以特殊渠道送入王府的密信,打破了沉寂。
信是萧玦安插在北境的心腹送来的,内容却让沈薇薇瞳孔骤缩!
信上禀报,狄戎异动背后,似乎有中原人暗中联络的痕迹,而经过多方查探,线索隐隐指向了……宫中!并非直接指向皇后或太后,而是指向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存在——常年卧病在床、不问世事的太皇太妃,已故淳亲王的生母!
淳亲王,乃是先帝的幼弟,当年夺嫡失败,郁郁而终。其母太皇太妃因此深居简出,几乎从不露面。
她为何会与北境狄戎勾结?她哪来这么大的能量?
沈薇薇猛地想起,萧玦之前提过,兵部侍郎王崇调动京营守卫,其麾下有一支精锐,当年似乎就是由已故的淳亲王一手提拔起来的!
一条若隐若现的线,似乎将宫中、京营、北境串联了起来!
难道……真正的幕后黑手,不是皇后,而是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太皇太妃?她在为死去的儿子报仇?目标直指当今皇帝和摄政王萧玦?
这个猜测让沈薇薇脊背发寒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敌人的隐藏之深,图谋之大,远超想象!
她立刻将密信内容以及自己的推测,告知了刚刚苏醒过来、精神仍有些萎靡的萧玦。
萧玦靠在引枕上,听完她的叙述,苍白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,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幽深冰冷。
“太皇太妃……难怪,几次清查,总觉得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搅动风云,原来是她。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嘲弄,“她恨先帝,恨父皇,更恨我这个扶持了当今陛下的摄政王。与狄戎勾结,引狼入室,她倒是做得出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