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啧啧,又拿老子的破烂当宝贝使唤?你小子这手‘点石成金’的本事,
不去蔚蓝集团的设计部发光发热,偏窝在我这破坑里,真是糟践了祖坟冒青烟的天分!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宋北那双稳定得可怕的手上,声音低了些,
“跟你老子一样,轴!”
宋北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,只是微微偏了下头,避开飞溅的金属屑。
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指尖的触感和眼前逐渐成型的金属轮廓上。
时间在锉刀的嘶鸣和车床的喘息中流逝。
过了许久……
宋北终于停下了动作。
他直起身,轻轻吹去手中物件表面的最后一点浮尘。
老陈凑近了些,浑浊的老眼几乎贴到了那枚垫片上。
他伸出粗糙的手指,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光滑冰凉的表面,又掂了掂分量,
脸上的嬉笑早已消失无踪,只剩下一种近乎肃穆的惊叹:
“好家伙…小子,你这手艺,真他娘的是老天爷赏饭吃。
硬是用边角料搓出了强化改装件的胚子。
这结构…妙啊!”
他猛地抬头,眼神复杂地看向宋北那张平静无波的脸,
“你这脑子,到底怎么长的?”
就在这时,维修铺那扇被油污浸透得看不清原色的弹簧门“哐当”一声被撞开。
“北哥!陈大爷!收工没?宋叔让我来逮你回家吃饭。
再晚点,他熬的那锅‘血筋’都要凝成砖头了!”
一个瘦得像麻杆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,正是宋北的发小侯青,代号“瘦猴”。
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毛,身上套着件印着过气摇滚乐队骷髅头的宽大t恤,
脚上一双脏兮兮的球鞋,整个人透着一股用不完的精力。
他蹿到宋北身边,习惯性地想拍他肩膀,手伸到一半,
瞥见宋北手里那枚泛着冷光的垫片和旁边工作台上崭新的锉痕,动作硬生生顿住,
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:
“嚯!北哥你又手搓啥神器了?这亮得,晃瞎猴眼。给兄弟瞧瞧!”
说着爪子就探了过去。
“啪!”老陈眼疾手快,一巴掌拍开瘦猴的爪子,力道不小,
“猴崽子!爪子拿开,这可是你北哥用五百块变出来的五千块。碰坏了,把你小子论斤卖了都赔不起!”
“五百变五千?”
瘦猴揉着被拍红的手背,眼睛瞪得溜圆,看看垫片,又看看宋北,脸上写满了“我读书少你别骗我”,
“老陈头,你又忽悠我!北哥,真的假的?”
宋北没理会瘦猴的大呼小叫,小心地将那枚新生的垫片用干净的软布包好,放在工作台一个显眼的位置,标签上写了个
“明七点,宋”。
字迹很潦草不过也挺有韵味的。
这才开始收拾散落的工具,动作依旧不紧不慢。
老陈看着宋北有条不紊的动作,滋溜又喝了口茶,眼神在节能灯管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深。
他靠在油腻腻的工作台边,状似随意地开口,声音却没了之前的调侃:
“小子,别光顾着摆弄这些铁疙瘩。
今天…是区域高联考放榜的日子吧?咋样?”
他顿了顿,搪瓷缸子停在嘴边,浑浊的眼睛透过氤氲的热气,牢牢锁住宋北的侧脸,
“给老子透个底。”
宋北正弯腰把一个沉重的工具箱推回原位,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滞。
他直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,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,只有那双沉静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亮。
他拿起挂在墙钩上的旧外套,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:
“嗯。考了。”
“没了?”
“然后呢?”
老陈追问,无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连咋咋呼呼的瘦猴也安静下来,眼巴巴地看着宋北。
宋北套上外套,拉链拉到顶,遮住了下巴。
他转过身,面对着老陈和瘦猴,只吐出了两个清晰的音节,简短,却像两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:
“5A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