樊瑞踉跄后退,脸上浮现出癫狂之色,原本尚存的一丝理智被彻底淹没。
他仿佛看到了数百年前,那位同样喊着苍天已死的大贤良师,在穷途末路时的疯狂。
“都是你们逼我的…都是这世道逼我的!”
樊瑞猛地举起手中法旗,不再祈求风沙,而是将残存的法力与自身精血,连同战场上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怨气一同点燃!
他要效仿张角晚年,行那逆天禁术,献祭自身,强行驱使在这场战役中死去的所有芒砀山部众的亡魂!
“以我精血,祭汝亡魂!黄天在上,借我神力!”
刹那间,阴风惨惨。
这些亡魂带着战死的怨恨,更多的是对身后的家人,故乡的无尽眷恋。
此刻都被这邪法强行汇聚,化作道道扭曲的黑气,就要扑向梁山!
“樊瑞!尔敢!”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声清越叱喝破空而来,如同九天仙音,涤荡妖氛!
众人抬头,只见一只仙鹤翩然掠至,鹤背之上,公孙胜道袍飘飘,面沉如水。
“你窃取大贤良师济世遗泽,却行此鬼蜮之事,玷污黄天之名!张角在天之灵,亦要为你蒙羞!”
他剑指下方状若疯魔的樊瑞,字字诛心:“汝法术根源,本是济世之学,尔却用以遂私欲,已堕魔道!今日,贫道便代天公将军,正汝之法!”
言罢,公孙胜手掐雷诀,口诵真言:“五雷猛将,火车将军,腾天倒地,驱雷奔云,队仗百万,搜捉邪精,敕!”
轰咔一声!刹那间,只见一道煌煌如柱,至阳至正的雷光,自九天垂落!
雷光并非攻向任何人,而是在半空中骤然散开,化作漫天蕴含着生机的甘霖,飘飘洒洒,覆盖了整个血腥的战场。
雷光过处,那些充满怨愤的兵魂,脸上的狰狞渐渐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详。
它们的身影在金色的光雨中逐渐淡化,最终化作点点金光,消散于天地之间。
狂风止息,黑雾溃散。
樊瑞拼尽一切凝聚的怨力,在这堂堂正正的玄门至高雷法之下,如同冰雪遇上烈阳,瞬间消融,荡然无存!
天地间,只余下满地狼藉的尸骸,证明着方才那场惨烈的大战。
法术被破,法力反噬,樊瑞如遭重击,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,整个人瘫软在地,面如金纸。
他不惜性命,赌上一切的依仗,在真正的玄门正法面前,竟是如此不堪一击?
就在这时,刘备在林冲鲁智深等人的护卫下,穿过渐渐平息的战场,走到前方。
阳光拨开云雾,恰好洒落在他身上,那身染血的烂银铠反射着一抹温暖的光辉。
他目光扫过满目疮痍,最终落在瘫倒的樊瑞身上,眼神复杂,有痛惜,有审视,却独独没有胜者的倨傲。
樊瑞挣扎着抬起头,深深看了一眼那个一步步走来的身影,又望向远处那些瑟瑟发抖的芒砀山老弱妇孺。
他眼中最后一丝戾气也消失了,只剩下彻底的灰败与哀求。
樊瑞用尽最后力气,匍匐在地,嘶声道:“王……王首领……罪魁祸首……是我樊瑞一人……所有罪责,我一力承担……求求你……放过那些跟随我的无辜百姓……给他们……一条生路……”
他此刻,不再是那个妄图逆天的混世魔王,只是一个穷途末路,却仍记得为追随者求一线生机的可怜人。
可恨,亦可悲。
刘备静静看着他,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转向同为玄门之人的公孙胜。
公孙胜则悄然对着刘备微微摇头:“哥哥,玄门之法,已尽于此。人间之事,当由人主决断。方才若非他妄召阴魂,贫道亦不能出手。人间事,终须人间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