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俅那厮向来无利不起早,这般大动干戈,岂会做赔本的买卖?
见汤隆又要磕头,他一把将人按住,反身从内室抱出个沉甸甸的粗布包袱。
解开结扣,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十锭官银,每锭十两,雪花花的刺人眼。
“既然高俅此番并无害你兄长之意,目的只为了那宝甲,你且早些去打点关节,也好叫你兄长少受些苦!”
张教头将银子重重塞进汤隆怀里。
“记住,只找开封府一个叫孙定的孔目,东京城里人都唤他孙佛儿,最是慈悲公道。滕府尹面前,他也说得上话。”
老教头眼神悠远,似是想起旧事。
“当初我家贤婿的案子,明面上判得凶险,暗地里全仗这位孙孔目多方周全……”
汤隆捧着银子,双手直抖。
这一百两雪花银,够寻常人家吃用十几年了。
他喉头哽咽,还想推拒,却被老教头一眼瞪回:“救命如救火,现在是啰嗦的时候吗?!”
汤隆再说不出话,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,额上一片青紫,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出门去。
厅里霎时空寂下来。
夕阳西斜,透过窗棂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。
张教头望着兀自晃动的门帘,忽然一阵恍惚。
那时也是这般光景,林冲被押出开封府,女儿哭晕在门槛上。
这吃人的世道,好人哪条路都闯不出活头!
如今林冲在沧州音讯全无,生死未卜。
加上高衙内日日逼婚,又经历了眼前徐宁这一遭陷害。
老教头心中蓦地涌起一个念头。
东京城是再也待不得了,非得带了贞娘逃出这龙潭虎穴不可!
他正死死攥着拳头,胸口郁结,闷得喘不过气来。
就在这当口,外头猛地炸开一片骇人的喧哗!
“走水了!走水了!”
凄厉的惊呼一声高过一声,撕破了黄昏的宁静。
但见浓烟滚滚,从西边翻涌而来。
顷刻间弥漫半空,刺鼻的焦糊味直钻鼻腔。
远处人声鼎沸,惊呼奔走之声不绝于耳。
老教头惊得腾身而起,心跳如鼓。
贞娘!
他满脑子只剩这个念头,转身便要不管不顾地冲向后院。
却见一道身影竟如鹞子般悄无声息地掠过高墙,翩然落入院中。
来人身姿挺拔,一袭白衣在弥漫的烟雾中飘拂,仿佛浊浪中逆流而上的清泉。
硝烟微散处,露出一张沉静如水的面容,不是刘备又是谁?
“老教头莫慌,不过是一点微末伎俩,借烟火引开宵小眼线罢了。”
刘备拱手一礼,唇角含着一丝令人心安的笑意,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。
“在下幸不辱命,带来了林教头的亲笔家书。”
他说话间气定神闲,仿佛身后漫天黑烟不过是一场热闹的社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