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见在宋万的指挥下,伙夫们抬着早已备好的圆桌长凳。
眨眼间,百余张大圆桌便密密麻麻地铺满了金灿灿的沙滩。
山寨的大小头目,以及不当值的喽啰们,按着各自的编制围坐桌旁。
众人望着眼前难得一见的丰盛酒肉,个个眼放绿光,喉头滚动。
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与压抑不住的兴奋。
刘备与杜迁、宋万、朱贵四人坐了首席。
酒肉上桌,香气扑鼻,刘备却敏锐地发现异常。
席间尽是汉子,不见一个家眷老幼!
西溪村的乡亲们也被安排在外围,并未融入。
“家眷们何在?”
刘备眉头微蹙,低声问身旁的宋万。
宋万一愣,有些茫然地答道。
“回哥哥,按旧例,除了头目家小偶尔能沾点光,其余兄弟的家眷都在后山自行开伙,是不参与席面的……”
刘备闻言,脸色骤然一沉,二话不说,霍然起身,大步流星便往后山走去。
杜迁、宋万、朱贵等人不明所以,连忙跟上。
一行人穿过喧闹的沙滩,踏入后山那片低矮的窝棚区。
目之所及,景象与金沙滩的热闹喧嚣判若两个世界!
逼仄的空间里挤满了面黄肌瘦的妇孺老弱,空气中弥漫着酸腐和草药的气味。
孩子们怯生生地躲在大人身后,眼巴巴地望着远处飘来的肉香。
几个妇人正围着一口破锅,煮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。
其中一个眼窝深陷,颧骨高耸的妇人,悄摸拿出几块沾着油光的肉来。
她正小心翼翼地分给身边几个饿得眼睛发绿,不住吞咽口水的孩子。
那是妇人在后厨帮佣时,趁着管事不注意,心提到嗓子眼儿,悄悄摸出来的!
她心里清楚得很,前寨主王伦曾明令禁止,不得私拿伙房一粒米,一块肉。
如若发现,轻则鞭笞,重则砍手!
但看着孩子们饿得皮包骨头,当娘的实在狠不下心肠。
谁料!
她刚把最后一块肉塞进小儿子手里,一抬头,魂儿都吓飞了!
只见寨主目光沉沉,带着几位大头领,赫然出现在窝棚区的入口。
“啊!”
妇人惊骇欲绝地低叫一声,手猛地一哆嗦!
那几块她视若珍宝,冒着天大风险带出来的肉,啪嗒一声,掉在满是沙土的地上。
“寨…寨主饶命!”
那妇人的汉子,一个跟着队伍回来的喽啰,连滚带爬地扑过来。
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刘备面前,额头死死抵着沙地。
浑身筛糠般抖着,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嘶哑。
“寨主!千错万错都是俺的错!是俺没用!俺婆娘和孩子跟着俺上山,俺却连让他们吃顿饱饭的本事都没有!她们…她们实在是饿极了才…才…求寨主开恩!俺婆娘不是有意的!要罚就罚俺!俺认!俺认!”
他语无伦次,自责几乎将他压垮,额头在沙地上磕出了血印,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。
刘备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,落在地上沾满沙土的肉,又扫过窝棚内一张张麻木的脸!
瞬间,翻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,如同滚烫的岩浆,冲垮了理智!
他在心底发出无声咆哮,灵魂深处属于刘备的刚烈与仁怒彻底爆发。
“王伦!!你这刻薄寡恩,鼠目寸光的蠢货!你看看!看看你造的什么孽!!”